《迷局》:一介書生人生勵志經歷的展示
知識分子躋身社會,成就事業(yè),自有其重重行業(yè)詬病的阻隔和艱難。早些年張賢亮因詩歌《大風歌》被打成右派,屈于農場勞改二十余年,這才有了后來的親歷性自傳小說《綠化樹》、《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小說中塑造了一位于極左狂歡年代的右派知識分子章永璘,在勞改農場物質極度貧乏,人性極端壓抑的艱辛改造中靈魂得以凈化的過程。兩位大西北善良樸實,古道熱腸的女性馬纓花、黃香久,從物質上,情愛上,性愛上撫慰了他受傷的心靈,使他沖破了肉欲和傳統道德的桎捁,萌發(fā)了一個知識分子走向新生的創(chuàng)造欲望,完成了靈與肉的人格提升,讀來使人震撼。小說《迷局》,所不同的是在一個新時代市場經濟文化背景下,一個來自山區(qū),進入都市,創(chuàng)業(yè)自立的大學生秦風,在成就事業(yè)的自信追求與情愛迷失的艱難過程中的種種生存遭際,以及人倫道德迷茫的幾多尷尬。兩部作品,兩個作家,兩相比較,都程度不同的指向了一個主題,即知識分子的人生追求和自身價值創(chuàng)造最大化問題的揭示。是的,在中國有兩類人群不可小覷,那就是知識分子和農民,從某種意義上說,農民是中國社會的根抵,而知識分子是中國社會的靈魂,二者缺一不可。知識分子以其科學文化知識的富有,以及骨子里改造世界的拓荒精神和創(chuàng)造欲,來實現利國利民利己的雙重價值,因此,作家們對其文化精神追求的彰顯和揭示成為了常寫常新的文學主題�!睹跃帧分械那仫L便是一例。
秦風,一個初撞多色大都市的小資,在事業(yè)立足,衣食溫飽,愛情懵懂,家庭建構等等生活事象中,歷經著逆境的逼仄,惡勢的打壓,權勢的排擠,以及自身的奮力抗爭與生存的博弈。他所在的《西京文化報》組建廣告部,以向企業(yè)拉廣告索贊助費緩解經費的短缺。本來有此外交特長,好寫作能力,學界尚影響的秦風可謂最佳人選,但是報社主編吳聊的嗜色心態(tài)卻委任有幾分姿色的荷花為負責人。領導的測隱之舉,官場的畸形病垢阻隔了秦風的仕途發(fā)展。而秦風并不以為然,依然憑借自身的才華能力和文學的社會影響,獲得了某銀行數萬元巨額廣告贊助費,給報社帶來了較大的經濟利益。依照報社的規(guī)定,經費到位,有功者可得到百分三十的獎勵提成。然而可惡的是,主編吳聊以權弄人,私扣提成為自有,秦風未能如數如規(guī)兌現,權勢的逼仄使秦風感受到了人性的險惡與陰冷。他的憤青與不平幾曾抗爭并與之面對交鋒,但弱勢的秦風依舊未能獲得公正的結局。文化廳長、粱副廳長、辦公室主任、報社主編,一條權、錢、利彼此為伍的官場現形記,懵懂的秦風哪里是如此的對手。這些他都認了。作為知識分子的秦風,其源自大山深處的寬厚坦然,忍讓良善之心,仍然以不太介意的心態(tài),去幫助著如同自己一樣的打工的、且有趨勢尚利的弱者荷花寫稿和出謀劃策。
世態(tài)逆轉,人心不古。當社會輿論將人們引向一個物質積累,金錢崇拜的極端怪圈時,人性的扭曲也隨之到了近似瘋狂的地步。明爭暗詐,設套陷害,謙謙君子的人,便也變得猙獰可惡�!段骶┪幕瘓蟆酚捎谶\行體制的變化,當往日的財政撥款轉換為自負盈虧的企業(yè)型后,全報社似乎籠罩在一片世界末日的陰影之中。秦風,這位被報社領導排擠的小角色,面對報社艱難的困境,知識分子固有的擔當意識和創(chuàng)造欲,以及鄉(xiāng)土文化給予的忠厚和善良,分憂解難之心,繼續(xù)為報社的生存勇于擔當策劃,提出了企業(yè)出資與報社共同打造企業(yè)文化,組成董事會以解決經費問題的有效方案。秦風自認身輕言微,將此良策讓于荷花轉與主編。建議采納,全社雀躍,荷花成了全社刮目相看的救星,真正謀劃者秦風依然被冷落一旁。善良的秦風仍然做他該做的事,仍然積極出面四處奔走,因他作品的社會影響,再次獲得了一大學五萬元高額贊助費。然而可悲的是,主編吳聊、副主編高冠沆瀣一氣,陽奉陰違,繞過秦風越俎代庖,簽訂協議,贊助之功不僅落在了高冠的名下,并從中拿走了屬于秦風所得的九千余元提成費。秦風之功旁落,又一次嘗到了權謀之卑,官場險惡,竟被出賣之行徑的悲涼。高冠,這位社會上知名度甚高的謙謙君子,寫詩的文化人,報社的領導,秦風素以尊敬的、大學時代深愛其作品的作家,竟然也為利欲、幾千元的提成作出了使單純的秦風所不齒的這等事。于是,憤怒的秦風決定與高冠攤牌討回公道,然而高冠的否認與無賴使討要無果,秦風一方面再次領教了像高冠這類“文人無德”的可恥,一方面又想到了高冠之家父癱瘓數年的困難,或許正因為這些困境才使得他寧愿無恥貪錢也于顏面不顧。秦風內心充滿了矛盾,在作者筆下一個濟貧弱又善良的秦風,一個懷正直又厭勢的秦風,一個存大度又遠展的秦風活脫而出。于是他決定與高冠的糾紛就此了結,謀求自己的新發(fā)展。
然而人性的扭曲,往往使心存善念的人們所不及猝防。失了面子的高冠伙同買兇者對秦風實施了更為惡毒卑劣的陷害報復。以延安某環(huán)保企業(yè)產品打進西京大城市的理由,高額報酬請秦風寫一篇企業(yè)的長篇報道。于是,買兇者設宴洽談,秦風酒醉中計,被托進賓館塞進了一女子的床上,買兇者再報警捉奸,而秦風全然不知,被稀里糊涂的扣上了嫖娼的罪名而收拘。真是道德無良,行徑無恥,人性的底線被欲望沖潰。蟄居西京大都市的秦風迷茫了,排擠、打壓、敲詐、陷害,他全攤上了,經歷了,也見識了這燈紅酒綠的文化場。在這里,你的善良,你的退讓,你的包容,你的正直,似乎都顯得蒼白和可笑的。但這些,秦風似乎并沒有氣餒和退縮,依舊以他的善良之心,他的勤快之舉,他的才華之能,他的助人為樂之行,幫助鄰居陳美美,照料處在病危中朋友王虹的丈夫李克儉,協助報社廣告部荷花的工作,等等。作者的這些描寫,一方面揭示了社會進入欲望化狀態(tài)后,人們價值觀的迷亂和傾斜,利益物質包裹下的世態(tài)炎涼的陰霾,文化人出入世道生存境況的逼仄與艱難,可以說作者直逼現實,有著都市生活地氣的創(chuàng)作視野。另一方面,更為可貴的是寫出了在這種復雜生存下,秦風作為一介知識分子所代表的出污泥不自染的求進精神的可貴,幫襯弱者善良品質的可鑒,以己之長助人事業(yè)的可愛。這些集大山鄉(xiāng)村文化的厚道和純樸,現代文化的濟世與助人結合的多層次、多風采的描寫,使得秦風在西京都市的闖蕩有了雙重的底蘊和厚重。
秦風成功了,是以他的才華,他的智慧,他的善良助人所贏得的助人者的回饋,使他在西京文化場身手大顯,聲名大震�!逗Φ奶柣ā吩娂L靡西京文化市場,《滾滾紅塵》小說再掀風波,報刊約稿接應不暇,各種廣告不期而止。尤其使經他推舉、輿論打造王虹名模成功的驟然風浪,更平添了秦風的百倍身價。一個弱小的,來自大山深處的,被權謀者百般排擠的文化青年,終于以自身的文化追求和創(chuàng)造欲,以自己淡定的善良人格,自己應有的文學才華身任《西京文化報》主編,立足西京大都文化場。
《迷局》以其波瀾起伏的情節(jié)營造,展示了社會大潮中文化人秦風生存的艱難,刻畫了主人公于逆境中前行的不餒精神,描寫出成功背后種種悲喜心酸的情感遭遇�?梢哉f,這些描寫無不增添了作品的可讀與耐讀,也不失為一部文化都市生存者的勵志大書。(未完 )
文學院 馮肖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