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牛賦

仲山樵

按：歷來詠牛文章不少，惟獨柳宗元《牛賦》影響深遠，但這篇千古名文，與其說是牛賦，不如說是自詠，所以用健牛與羸驢、駑馬相比，本身便有所錯位。自古牛年多大事。今撰《功牛賦》，既是牛年之詠，亦屬柳文重理。值此牛年除夕，刊發(fā)饗友，祝牛年吉祥，大有作為！此為記。
《說文解字》：牛者，大牲也[1]。言牲者，必與祭祀有關。古人視牛為大牲，必欲隆重而烝嘗，莊嚴而奉獻，是牛之為牛，犧牲高于一切。柳子《牛賦》，首開知牛之問，有譬羸驢駑馬，蓋言己矣。又，子鼠丑牛，開天辟地；然則鼠形宵小，牛形魁梧；鼠行長夜，牛耕隴畝；投鼠忌器，牛充牲牢。是鼠年之宵遁，必牛歲之昭彰。為求自解，作《功牛賦》。
公孫有言：白馬非馬[2]；張子對曰：黃牛非牛。蓋白馬之馬，乃形上之馬；黃牛之牛，亦形上之牛。“垂耳抱角，毛革疏厚”[3]，是牛之為牛，天賦異稟；“騰踏康莊，出入輕舉”[4]，亦馬之為馬，舉世無雙。人稱天馬行空，牽牛映地；敢是高腳低趾，各有矜持。惟�？蠣奚R不稍及；馬善騰躍，牛其無戲。境遇有別，青白可知；委身輕重，人有辜焉。
柳子引語：苛政猛于虎[5]。是政之良窳，與虎同道。然則質(zhì)樸類乎牛。是政之虛實，與牛攸關。官民之間，非虎即牛；前倨后恭，由來已久。“日耕百畝，往來修直”，是春牛資用，民所歡迎；“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6]，乃惡吏若虎，民所厭憎。盛世治吏，必嚴服務之規(guī)矩；亂世輕民，屢見劫掠之危局：勝敗之間，�；⒍费�。
時人恒謂：牛羊同巷。蓋牛羊之輩，皆素食焉。羊豕馬象，固皆四足；命世不同，殊難一語。凡牛之屬，皆從牛。牛者，件也；件者，事理也。牛必有理，固執(zhí)若是；牛必執(zhí)耳，始稱犧盟。牛鼻牛耳，牽牛必具；牛蹄牛距，奎行必取。熊皆肉食，然入熊市者必虧損焉；牛皆素食，然入牛市者必虜獲焉。人有牛氣，無妨亢爽之道；人無牛筋，勢必順流而蕩。國之起運，九牛推挽；世之頹唐，鼎牛難支。
牛之為牛，分門別類；概而言之，五舉可歸。耕牛牧野，用力不惜；役牛轉(zhuǎn)輸，乘坐何疾。秦富涇渠，耕讀成統(tǒng)；漢絀駟馬，服務宮廷。此其一也。犧牲宗廟，太牢必祀；乳肉竭蹶，鼓角相期。庖丁解牛，圖美餐焉；擂鼓三聲，蒙牛皮焉。此其二也。牛皮不可吹，吹牛必遭棄；牛畜固常用，入市當警惕。約翰牛（John Bull）入室，瓷器當慎；如意牛（Spain Bull）登場，斗士莫暈。此其三也。牛知前世，赴死不免流淚，固有地震之先覺；牛無后慮，牧童偏能駕馭，自是慈祥之福結(jié)。田園牧歌，千古絕唱；夕陽恨晚，老牛識途。此其四也。牛犢無知，何畏乎獅虎；牛群善奔，幼弱得呵護。勿負牛首不認贓，勿借牛聲使蠻力。勿論命運之好壞，必彰奮世之精神；“慎勿怨尤，以受多福”[7]！此其五也。
牛之為牛，識相為正。耕讀持家，固農(nóng)耕時代之風景；珍牛愛牛，乃資力乳食之必爭�！对铝睢吠僚＃运秃畾�；疏月建丑，乃能克水[8]。青牛樹精，紫氣東來；牛人掌養(yǎng)，國政以待�！对�•小雅》云：“我任我輦，我車我牛”。今人諺語：牛黃牛角，是有大用�！峨防崭琛吩唬�“風吹草低見牛羊”；《賣炭翁》云，“掛向牛頭充炭直”。牛必反芻，后食有功；牛必偃臥，起行得力。人常說：“老牛自知夕陽晚，不待揚鞭自奮蹄”[9]。我則謂：國遇牛年必大成，時當牛勢乃勃興。美哉丑牛，雖丑必贊；戲為牛賦，敢新柳言！

[1] 《說文解字》：牛者，大牲也。牛，件也。件，事理也。象角頭三，封犀之形，凡牛之屬皆從牛。徐鍇注釋：件，若言一件、二件也。封，高起也。

[2] 語出公孫龍子《白馬論》。

[3] 語出柳宗元《牛賦》。

[4] 語出柳宗元《牛賦》。

[5] 語出柳宗元《捕蛇者說》。

[6] 語出柳宗元《捕蛇者說》。

[7] 語出柳宗元《牛賦》。

[8] 語出《禮記•月令》:出土牛，以送寒氣�！妒琛罚涸陆ǔ螅聊芸怂�，故作土牛，以畢送寒氣也。

[9] 語出臧克家《老黃�！罚豪吓Ｒ嘟馍毓赓F，不待揚鞭自奮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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