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未央 大地微涼
季節(jié)的心事由綠轉(zhuǎn)黃
一棵樹向一棵樹傳遞秋風的秘密
一抹云隨一抹云拭凈天空的悲傷
八月 古老的石頭孕期漫長
魚和大雁的愛情費盡思量
所有已經(jīng)結(jié)果的 我們都稱之為母親
所有無法成熟的 我們禮贊它們的夭亡
在八月 一個人的名字風中飄香
一個人的掌心暗藏天光
一只黑色的燕尾蝶
還留戀在夏日的尾巴上
八月未央 大地微涼
一場雨落在近處 一條河流向遠方
幸福的孩子已在路上
幸福的孩子要去擁抱荒涼
你會比一場雪來得更神秘
仿佛日子一下子就老了
大自然的盛裝一層一層褪去
許多曾經(jīng)一起綠色過的生命
在秋天漸漸進入不同的結(jié)尾
我依然沉醉于那些俯拾即是的細節(jié)里
像樹與樹之間隔著一支風的距離
像岸與岸之間淌著一條河的秘密
多么驚心動魄，又多么不值一提
如果葉子落盡的時候，你依然沒有到來
那么，你一定會比一場雪來得更神秘
而我此時的一個啞然失笑
一聲莫名其妙的落葉般的嘆息
我在明日清晨，手中掉落了湯匙
在明日黃昏，眼睛瞇進了沙粒
……
所有這些漫不經(jīng)心的細節(jié)
全是為你的到來暗暗設(shè)下的伏筆
也許因此，一枚果實才堅持不落
也許為此，我才時時焚香凈手沐浴更衣
在這個世上我擁有足夠的寂寞和空虛來堅信
你會比一場雪來得更神秘
這場雪從我的明年一直下到我的去年
這場雪首先漫過我的秋季
接著漫過我的夏季和春季……
想起祖墳里的那棵老樹
公元二〇〇九年元月二十五日
這是我第一次想起祖墳里的那棵老樹
想起老樹下守護著神秘與神圣的叢生的荊棘
想起那些因沒能等到我的歸來
而遲遲不肯開花的石頭
這一天，我不再那么強烈地渴望
要覽遍天下的名山大川
要賞盡世間的奇花異木
這些年，我第一次覺得
在歸宿之外的地方尋求一個歸宿
是多么的恥辱
祖墳里的那棵老樹啊
多少與我面孔相似的人曾在你的腳下跪拜
曾把各自的生命繞進你的年輪
祖墳里的那棵老樹啊
你不僅蔭庇著我的祖先，蔭庇著我
還將蔭庇著我的子孫
而今天，公元二〇〇九年元月二十五日
——農(nóng)歷的大年三十
故鄉(xiāng)的人在自家的墳地里
響著鞭炮，焚著香紙，磕著響頭
我在千里之外，卻是第一次想起了
與我的命運息息相關(guān)的
祖墳里的那棵老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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