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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兒子到澡堂洗澡
脫光衣服走進浴池時
我忽然看到了父親
七十六歲的父親
雙目微閉
半身埋在水中
伸出干枯的手臂
艱難地在后背上撓來撓去
喊了一聲爸爸
我在父親身邊坐下
睜開眼睛看到兒孫
父親先是驚異了一下
爾后興奮地一把將孫子摟進懷里
好長時間沒見父親了
父親比以前更加蒼老了
上次見面時
父親的滿頭白發(fā)中
還有一些黑發(fā)
如今那幾根黑發(fā)
也向歲月舉起了白旗
惟一沒變的
父親還是那么愛嘮叨
不停地問這問那
問我再就業(yè)的工作
問我愛人多病的身體
問我孩子的學(xué)習(xí)成績
聽我的回答時
父親時而微微一笑
時而輕輕地嘆息
和父親一塊兒洗澡
已是童年的往事了
我清楚地記得
從十一歲那年起
自以為長大的我
總是嫌父親嘮叨
不愿和父親待在一起
初中三年住校
十七歲參加工作后在工廠里食宿
二十五歲結(jié)婚擁有自己的小天地
多少年來
除了逢年過節(jié)
例行公事到老家走一趟
父親
我們父子倆有多長時間
沒能如此親密的坐在一起
如果不是我常去的那家澡堂今天停水維修
我們一家三代人
又怎能在這家澡堂相遇
也許是身上癢得太厲害了
父親的脊背
不自然地在池沿上蹭了幾下
動作雖小
我卻看在眼里
套上搓灰布
我要替父親搓背
父親竟有受寵若驚的樣子
臉上局促不安
身子微微顫栗
浴池內(nèi)有父親許多熟人
他們客氣地和父親打招呼
用羨慕的口氣說
“劉老頭
兒子能帶你來洗澡
替你搓背
真是你的福氣”
裝作摸肥皂
我偷偷地看了父親一眼
父親的眼中
有大顆大顆的淚滴
父親
就讓我每周陪你洗一次澡吧
就讓我們把洗澡的時間和地點
調(diào)整到一起
就算每周陪你洗一次澡
我也知道
陪你洗澡的日子不會太多了
草地上的風(fēng)景
母羊不慌不忙地吃草
小羊羔在母羊的身下吃奶
牧羊的孕婦手持羊鞭
安詳?shù)乜粗矍暗娘L(fēng)景
吃飽了的小羊羔
揚起頭來
沖著母羊咩咩地叫著
牧羊的孕婦丟掉羊鞭
· 雙手慈愛地摩挲著腹部
鷹
鋼爪鐵喙一雙翅膀
值錢的家當(dāng)都在身上
巢兒只是歇息的地方
簡陋一些又有何妨
擁有搏擊長空的自由
雙翅該抖落多少不該有的奢望
懷念補丁
謝謝你 母親
打一塊補丁在我的肩上
再重的擔(dān)子
也不能把我的脊梁壓彎
謝謝你 母親
打兩塊補丁在我的膝上
跌了那些跤
也沒能把我的膝蓋摔爛
一塊塊補丁
一朵朵樸素的花朵
靜靜地開在我的肌膚之上
在貧困的歲月中庇護著我的人生
至今仍讓我深深地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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