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村莊扣留的雪
兩片雪，在這個三月
棉軟、靈動，臥在村頭
小樹林，一小片溝壑邊緣
我和數(shù)碼相機(jī)
徐徐推進(jìn)，它們驚跳而起
瞬間生出了嘴巴、眼和鼻息，生出了四蹄和尖尖角
雪活了起來。是貪睡還是留戀這方水土？
村莊拴起的兩只羊，春天扣留的兩片雪
鮮活著
向著遠(yuǎn)山，大聲喊叫
在不遠(yuǎn)的田間還有三兩只，低頭認(rèn)真在嗅著什么？
它們的目光就是雪的目光，看著徐徐逼近的
村莊、小河流水、馬達(dá)聲聲
躥跳、呼喚。它們的聲音里飽含著大量的
水分和陽光
踩翻枯葉、露出草尖
寂靜的村莊
一圈青山、冬麥、桑林，幾排整齊的紅磚青瓦
早晨，炊煙未盡
整個小村蹲踞在
馬達(dá)啟動前一種巨大的寂靜里
羊群，最后一片不安的雪被老農(nóng)趕出村莊
幾個駝背的草垛
蹲在村頭場院曬太陽
不時的干咳驚得麻雀及陽光
四處飛散，路畔 修剪整齊的桑林里埋伏著
整個春天的咀嚼聲
村外，一塊碑文，光緒年間的痛
被誰推倒在流水之上
成為橋的一塊肋骨
凹陷的隸書，盛放了幾世的風(fēng)雨及淚水
小村彎曲的歷史
已模糊不清，伏下身，我被它的余溫
遍遍撫摩
早 起
雞鳴揮起小槌，一遍遍敲擊我和靜兒的頭皮
娘在用水泵向大缸里抽水
小弟在打掃庭院
鴨子不時快活地大喊幾聲
墻角的煤球爐上嘩嘩作響，煮沸了
整個早晨
那一袋袋鼓脹的種子和一個村子的雞鳴狗吠
已經(jīng)被一陣馬達(dá)聲裝載著
在這片黃土地上
顛簸起來
我緊樓了一下靜兒：親愛的，該起床了
鄉(xiāng)下這片土地上
連一粒泥沙都不會睡懶覺
一簇火焰在公雞的頭頂鳴叫
我看見一簇火焰
藏在灰堆里
被早起的簸箕倒在墻外的角落
一簇火焰被一只大公雞刨出
竄上頭頂，在村頭看見陽光、起伏的冬麥子及遠(yuǎn)山
一簇火焰，低下頭
聽見小蟲和大地深處一些細(xì)微的聲響
一簇火焰忽閃，展開翅膀，躍上草垛、墻頭
身后跟著流水和稻麥的的胎動
一簇火焰開始快活地打鳴
并且低頭發(fā)出咕咕的雄性的聲音，在村莊的上空
蕩氣回腸
回城，在電腦上看一張照片
靜兒的身后是隱約的遠(yuǎn)山，是幾株白楊的橫截面
是一片桑林，是一個勞作的身影
我點擊放大，是楊樹滿身的疤痕，靜兒
從眼角滑了過去
涌過來的桑林和一個側(cè)目看我們的黃頭巾，
一桿鐵鍬，與大地保持恰當(dāng)?shù)慕嵌?span lang="EN-US">
這片桑林，被削的整齊、力度和干凈
枝丫間綠意飄渺
這個我不熟悉的農(nóng)婦，灰土的上衣
眼睛在劉海里埋著
我只有借助數(shù)碼相機(jī)和電腦，才得以
近距離觀察
在村頭，我借助靜兒，把這些安靜的物事
偷偷拉近和儲藏
我怕驚擾了它們
柔 軟
村子里的街巷是柔軟的
村頭路旁堆積的草垛是柔軟的，楊樹、榆樹的枝子是柔軟的
一只斜刺里向天上拋出的鳥雀是一團(tuán)
更加柔軟的小拳頭
從地皮里鉆出的新草是柔軟的
小河溝是柔軟的
鴨、鵝的歡叫是柔軟的
通向鄉(xiāng)野的車轍是柔軟的，車轍里去年遺落的稻麥
打了一個翻身。它們的哈欠是柔軟的
太陽和風(fēng)是柔軟的，吹送過來的馬達(dá)聲是柔軟的
遠(yuǎn)遠(yuǎn)喊過來的招呼和撲進(jìn)胸膛的乳名，是柔軟的
鄉(xiāng)親們逐漸散向村外的身影
都是軟軟的
遠(yuǎn)山的輪廓是柔軟的
天空的藍(lán)，軟軟地搭在山頂
從冬天里走過來的麥子們的腰身捏在手里
是溫?zé)岬�、柔韌的
一棵野菜，是清香的，安靜地趴在靜兒的手心
田埂是柔軟的、母親給我找出的布鞋是柔軟的
我暫別城里的心是柔軟的
在泥土深處
緩緩打開
條條大路通南山
百十號人家，一排排天線。四方院落，門窗
向南打開
松鶴延年流瀉在北墻上
南風(fēng)來了，一定是誰留下的話，說
一切朝南
南邊是南山，是大地的乳房
是綠意昂揚的冬麥，是條分縷析的田地
我站在平房頂上，晾曬種子的地方，望見
村圍的白楊枝子向南
嘰嘰喳喳的喜鵲巢向南
摩托車向南、獨輪車向南，一挑挑的農(nóng)家肥
向南，犁巴向南
老黃牛的角向南
走在村頭的漢子
胸膛朝南
糧倉里懷孕的種子、小河里白鵝挺起的脖頸
整齊向南
一定是誰吹了口哨，村莊一夜間
向南，齊步走
鄉(xiāng)野之事
一只母狗拼命甩動那排被風(fēng)揉腫的乳房
鉆入村后的小樹林
一大群公狗，緊隨其后
急不可耐
被院落鎖了一冬的身體
猶如鼓脹的村姑，全身冒火
還有更多的小生命，露出身體的嫩芽
在墻角和背街小巷
成其好事
村里村外
兩只兔子、兩只雞、兩只鵝、兩只羊、兩頭牛
兩�；ㄉ�、兩粒稻麥、一堆地瓜
兩棵樹、兩棵草、兩朵花
甚至兩條河，都在相互牢牢糾纏、交媾
生命深處的相互渴望和吮吸，在鄉(xiāng)野深處
猛烈坦白
趙大海 真名：趙均寧�，F(xiàn)居青島，山東省作協(xié)會員。龍源期刊網(wǎng)簽約作家。參加第八屆全國散文詩筆會。
作品散見《人民文學(xué)》、《詩刊》、《北京文學(xué)》、《星星》、《詩選刊》、《綠風(fēng)》、《散文詩》《知音》《視野》、《思維與智慧》等。
個人博客：http://blog.sina.com.cn/zdh123
信箱： bigsea615@163.com QQ ： 610101678
|
大校網(wǎng)站
聯(lián)系我們
公安機(jī)關(guān)備案號：61011602000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