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后，我騎著摩托車到菜市買菜。
這是菜市最繁華熱鬧的時候，買菜的賣菜的都很多。人頭攢動，很是擁擠。沒有吆喝聲，討價還價聲也不高亢熱烈，人們進行著文明的交易，整個菜市場熱鬧而不顯混亂，擁擠而不失和諧。我的摩托車在熙來攘往的人群夾縫中艱難地前行。我得找個地方停了車才方便買菜。好容易才擠到菜市場的臨時停車場，我準備騎車進去。入口處的兩邊各擺放著一輛裝著待售蔬菜的破舊三輪車，車主都是近郊的農民。入口較窄，我在拐進停車場時，不小心撞到了右邊的三輪車，還沒來得及弄清造成了怎樣的后果，我就立即聽到了老氣但尖銳的怒喝。我扭頭看見一位太婆正生氣地指著被撞落在地的一攤青椒瞪著眼睛指責我，神情顯得很激動。
理智地講，這時我應該向太婆賠不是并主動拾撿起地上的青椒。可太婆正常的指斥卻令我的反應反常，我竟鬼使神差地高起聲音詭辯，努力地與太婆拌嘴，倒像是自己受了滿腹委屈。這時，大約是太婆的老伴，一個戴著老花眼鏡正吃力地讀報紙的白發(fā)老頭極有涵養(yǎng)、極有忍耐力地息事寧人地說算了算了，撿起來就行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老頭衣衫襤褸，笨拙地取下眼鏡，佝僂著身子，步履蹣跚地要去拾撿地上的青椒。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就該知趣地彌補剛才的過錯了。但糟糕的是，我就像著了魔似的，竟然要將惡人做到底般揚長而去，不吃敬酒。后來，一切盡在意料中。我在一片正義的憤怒聲中氣急敗壞又滿面羞慚地拾撿起躺在地上的青椒。
回到家，我總是不能釋然。平靜以后，本性并不壞的我對這事越想越覺得慚愧，越想越感到自己卑劣。白發(fā)老頭蹣跚的身子顛動著我的腦袋，太婆拾撿辣椒時滿是皺紋皸裂顫抖的手搖晃著我的神經，讓我沉重得難受。他們三輪車里的那點青椒，充其量價值不過20元。但我不難想象其中包含的他們的辛勤勞動，也能理解這些青椒對于他們生活的意義。我卻惡毒而粗暴地傷害了他們。我對著穿衣鏡做著先前與太婆拌嘴的樣子，我看見鏡子里的我咬牙切齒，瞪著眼睛，面目猙獰，丑陋至極。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見自己竟如此丑陋。對著鏡子，我很沮喪。我感到口渴，于是就泡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兩眼茫茫然找不到落腳點。我伸手去端茶杯，茶水很燙。我突然想，我今天要是撞落了面前擺著尖利殺豬刀滿臉橫肉目光兇惡的屠夫幾案上待售的豬肉，我又會有怎樣的言行舉止神態(tài)表情呢？我這樣把已然的事實和未然的想象兩種情形拿來一比較，立刻看見自己竟是那樣地渺小。
天空落過雨，地面泥濘。被我撞落在地的青椒，渾身泥污，濁穢不堪，要重新用凈水沖洗后才可以賣成錢。但青椒有幸，畢竟它身上的污濁是可以用凈水一洗了之的。而我身上被弄臟的卻是那不太好洗的抽象的靈魂。世間的蕓蕓眾生，如我者，不知有誰？不過，能夠反省，能夠知錯，能夠改正，亦為時不晚罷。在全社會掀起構建和諧社會熱潮的今天，我們更該經常反省、檢視自己，努力使自己的言行合乎規(guī)范，與他人友好、和諧相處，切實為構建和諧社會作出自己的努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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