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說新灘鎮(zhèn)的龍馬溪因立于溪畔的酷似一龍一馬的兩塊巨石而得名。這兩塊巨石位于何處、是否酷似龍馬,我沒有考證,我只清楚:伴我渡過年少時光的龍馬溪,全過程地見證了“高峽平湖”的盛況后安然地沒入了175米深的長江底——成了龍王殿。龍終于回家了,可馬呢?或許只能和我一樣不得不漂泊在異鄉(xiāng)吧。
漂泊異鄉(xiāng)的魂常常夢游回兒時的龍馬溪。在我的記憶里,龍馬溪兩岸大約五公里的狹長地帶,到處是粗大茂盛的垂柳。那些高高矮矮的柳樹長滿了堤岸、漫坡甚至溪水中。春天一來,垂柳的枝條像被溪水洗過一樣,鮮嫩而干凈;再過一些日子,枝條上就開始飄落柳絮,溪兩岸便連成了綠油油白茫茫的一片。夏天孩子們在溪水里嬉戲,用柳條編成帽子,用柳枝做成“機槍”,在溪水中跳躍著“掃射”,更頑皮些的孩子還會光屁股爬到柳樹上后再扎入水中,盡情地享受著“高臺跳水”的樂趣。白天,太陽被濃密的樹葉遮擋,投下一片片斑駁的碎影,大姑娘小媳婦們便在這碎影下和著垂柳上此起彼伏的蟬鳴在潺潺的溪水旁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搓洗著她們的希望和年華;晚上,這里就成了全村人納涼的好去處,反正村里就百來戶人家,張姥姥李姨媽七彎八拐的都是親戚,所以大家關(guān)系都很融洽,大人們都軍娃子紅娃子的叫著孩子們的乳名,就像叫自家孩子一樣。小時候我勤快嘴又甜,伯叔大嬸大姨地叫得晚上納涼時口袋里常常會盛下滿滿的“百家貨”。 龍馬溪畔那些幾百年來被孩子們的屁股磨得圓滑光潔的石頭,是我上初中時晨讀的好地方。和著嘩嘩的流水聲坐在石頭上晨讀,鄉(xiāng)親們見了,總會嘖嘖地稱贊上幾句,于是得意極了,讀書聲也就越發(fā)清脆響亮。漸漸地,晨讀的孩子越來越多,形成了龍馬溪畔一道最令父老鄉(xiāng)親們舒心的風(fēng)景。
后來我離開家鄉(xiāng)上了高中,又考上了大學(xué),在城里安了家,可每逢寒暑假、過年過節(jié)回去,一踏上龍馬溪岸,鄉(xiāng)親們見了我仍像見到我兒時在溪邊玩耍時一樣,遠遠地就喚著我的乳名。親親熱熱的鄉(xiāng)音,甜甜美美的笑容,竟是我記憶中的、夢中的不差分毫的克隆。而我每見到每一個鄉(xiāng)親也仍像兒時一樣,老遠就大伯大叔脆生生地叫著。龍馬溪的濃濃鄉(xiāng)情簡直就是一杯法國原裝陳年紅葡萄酒,聞一聞就會讓人感到心曠神怡,不管你走到天涯還是海角,生命的根會永遠植在這枝繁葉茂的龍馬溪畔、植在這柔柔潺潺的溪水中。
現(xiàn)在的龍馬溪已靜靜地躺在了長江之底,可夢的腳步依然固執(zhí)地行走在垂柳掩影的龍馬溪畔,夢里我仍和兒時的伙伴們在溪水中嬉戲,興奮地數(shù)著用薄薄的石片在溪水中劃出的水漂,一個、二個、三個……龍馬溪,我兒時的樂園、永遠的精神家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