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有著很強的自戀情結，尤其是對自己寫的文字。幾乎我所有的文字都是在寫自己，明明知道文筆很生澀，還是經常被自己感動得如梗在喉。在能找到記錄的文字里，《花》是最早的一篇了，也就是那個故事，每每讓我淚流滿面。
文章是我剛進入大學的第一年的春天寫的，是我和一個有著花一般名字的女孩子的浪漫往事。就像每個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所經歷的一樣，萌動的感情純潔而美麗，欲彰還掩。我讓每一個情節(jié)都以鮮花為背景，所有的連接都以鮮花為紐帶，直至女孩子的不幸夭折，和我在櫻花樹下痛苦的回憶，都在花的襯托下盡顯凄美。若干年后，一首感人的《丁香花》傳遍大江南北，我懷疑作詞者的靈感來源于我。
直至若干年后的今天，我時常提醒自己那篇文章不是真的。但每次別人問起，我又不置可否，在我心底那又確是一個事實。一個風流倜儻中走過的少年，誰沒有故事呢？喜歡別人和被別人喜歡，在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里都一樣美好。但曲終人散，才猛然發(fā)現，無論是喜歡還是被喜歡，其實都只是青春期的一種心理需要，只是內心對美好生活的一種向往。沒有來源于理智的思考，不是指向雙方的內心，遠離責任的愛情終究是一枝無性的花朵，我們可以在過后回味它的美麗，但不能期望有甘美的果實。于是，在那個牛郎會織女的季節(jié)，女主人公無奈地落英付流水。
也許以這種結局來給自己的心情創(chuàng)造凄美感覺的做法過于殘忍，但在那些日子里的某些與感情無關的痛苦經歷，讓我覺得死亡也未嘗不可。至少我可以在一個人死后用很真摯的感情懷念她，哪怕我有了妻兒我也會認為那種感情很純潔。其實我并沒有懷念誰，我只是在懷念一段逝去的歲月，就像我一直夢想找回我童年丟失的一把小鏟子。但值得說明的一點是所有的文字并非無中生有，那年那月，確實有一個女同學遭遇了那樣的命運。當時我很悲痛，那已不是第一個同學永遠地離開我們，與其我在祭奠我連牽手都沒有開始的愛情，倒不如說我在慨嘆生命的脆弱。
生命如此脆弱，青春如此易逝，純真美麗的往事才如此值得回憶。
我讀的大學在這個國家最美麗的校園里，但經歷了太多的冷暖，平和的心少了很多少年的激情。天天奔走于教室和宿舍，讓我遺忘了身邊的湖水和眼前的青山。直到那個春天，猛然發(fā)現櫻花把老齋舍裝點的如童話中的城堡時，真正的愛情才一發(fā)不可收拾。兩年多的愛情，實在不好用簡單的詞語來概括。兩個完全陌生的人忽然走到一起，走進彼此的生活，走進對方的心里去，當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真正的愛情就應該是在包容中不斷磨合，在浪漫中共創(chuàng)未來。在一個個共同走過的日子里，我逐漸學會了去愛，去承擔。也是她，給了我心靈上的安慰，讓我從抑郁中走出來，以全新的面貌對待生活。但浪漫并非愛情的全部，也時常伴隨著傷心的淚水。這樣就有了我畢業(yè)前那個春天的文章《春日落葉》。 那是我那三年間寫的惟一一篇文章。就是那個春日，我在一棵百年老樟樹下為我們沉重的愛情哭泣，春風拂過，老樟樹陳年的老葉嘩嘩落下，很快就鋪滿了地。此情此景，一種別樣的凄涼。當我舉頭看見樟樹新生的葉子郁郁蔥蔥時，我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我不忍心放棄，我決心給彼此、給未來一個交代，我拋棄自尊，把身軀跪在那個女孩面前，用九朵鮮紅的玫瑰懺悔，我們終于又牽起了手。
但有了創(chuàng)傷的愛情更顯脆弱。畢業(yè)了，悶熱的暑假過后，我必須離開那個城市，而她還要留下來。當火車離開站臺的時候，她在窗外悲傷地抹著淚水，我的心情也異常復雜，但并沒有意識到這也許是我們的永別。距離產生美？我的觀點在兩個月內就被顛覆了。她的決定來得那么決絕，甚至連個合理的理由都沒有給我。我知道這一切已經不可避免了，但心理上還是難以接受被拋棄的現實。除了大病一場，我再也找不到合適的解脫方式，于是在那個寒冷的冬天，我的嗓子連同心一起劇烈地咳嗽。真的很難讓我接受，我用汗水和淚水苦苦培育兩年多的愛情就那樣走了，我從來沒有要求誰必須十全十美，我只希望別人也以一顆包容的心愛我。我不能相信，所有的海誓山盟竟然經不住兩個月的考驗。
走了就走了，要去的總該要去。
很長一段時間，我才從那場咳嗽中恢復過來。無憂無慮的日子就開始了，那是單身漢的快樂。雖然心里藏著另一個女孩子，但此時的我精神上已經如此疲憊和慵懶，以至我沒有勇氣去嘗試認識一個人的內心。我曾害怕自己會一直這樣嘻嘻哈哈混下去，錯過自己的青春。十分感謝我身邊的朋友，他們不斷督促我反省自己的內心，引導我勇敢面對生活。我開始認真考慮那個藏在我心里的那個女孩子。
愛她，就要接受她，就要奉獻給她，我準備好了嗎？我并不需要一個人留待日后懷念，也不需要一種經歷留待日后作為經驗教訓，我需要一個人陪我共同走過生命的旅程。她可以嗎？用理智去分析愛情真的是很愚蠢的事情，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愛情本身就是一條波濤洶涌的河流，不用等到我們激情迸發(fā)之后再去開始，一句話一旦說出口，就像船入了航道一樣，不再回頭。
當我向她表白的時候，這個暑假早已經開始了，她已經準備回家了。我都沒有來得及看她一眼，她就踏上了遠去的列車，留下我孤獨的守著實驗室的電腦。她沒有對我表明態(tài)度，但顯然她并不拒絕我，于是我打算每天給她發(fā)一條短信。愛情是神奇的，人還是同以前一樣的人，時間也均勻地流逝，但那句話一說出口，思念便瘋狂滋長，很多時候，握住手機的手都在顫抖。沉郁多年的詩性也神奇地勃發(fā)，時不時地記錄下自己的心境。“思念/如絢爛的牽牛花/在寂寞的暑假綻放/藤蔓抓繞著我的心/將花朵展覽在額頭/我用血液培育嗩吶/讓它歌唱我的愛情”，文字的生澀掩不住我心情的激動。 她說要回家一到兩周，到今天已經是兩周了。我像銀河邊垂立千古的牛郎，等待一只來自人間的飛鳥。我在等待，等待我未來的新娘。但我不知道什么在等待我，也許是鮮花，也許是落葉，那已經無所謂了�？礈柿耍蜔o怨無悔地去追求，我要去愛，去給予，高興了就笑，悲傷了就哭，真實地活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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