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座寒冷的城市,天黑得很早,就是白天,灰色的天空也使得屋子里的光線十分昏暗……
我走到書桌前,擰亮了那盞臺燈,燈泡里的鎢絲一下子燃燒起來,它使我的目光集中在上面,又迅速躲避開。我的眼睛里冒著金色的火星,接著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暈刺進了我的感覺。于是,我坐在那把木椅上,安靜了下來。
每回都是這樣,鎢絲的燃燒,幫助我迅速完成了一種過渡,從一個顯而易見的世界到復(fù)雜微妙的內(nèi)心世界。雖然那種過渡十分短暫,短得幾乎被意識丟棄,然而我會在一個難以說清楚的瞬間悄然與那短暫相遇,隨即它便消散了,蒸發(fā)了,走進安靜是十分不容易的。
回想著許多,其實那時的自己不懂得去想,主要是還沒有證實自己的東西。其實,這件東西十分的簡單,就是年齡。一年又一年過去了,年齡越來越大了,這里面包含了多么沉重的內(nèi)容。
讀書和思考,悄然充塞了我的無數(shù)日夜。擰開臺燈,一團藍白色的光團浮在半空,我望得見里面飄舞著的空氣。臺燈就是這么亮著,日子便過去了許多。
桌子舊了,上面的木紋顯然凹了進去,漬進了塵埃,顏色由此變得黯淡。幾乎每個夜晚都與它相對的東西,為何今天才理會它的退化,像風(fēng)雨掠過河灘和土塬似的,我什么時候才能看見一次具體的削弱呢?
鎢絲的燃燒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響,光暈由此變得立體了許多,一種氛圍在我面前。有一種非常沉重的感覺,是否有一種錯覺一直誤導(dǎo)著我,只要沉默,就必然陷入?其實不是,起碼不都是。
希望有人坐下來,跟自己說些什么,或者聽人說些什么,這渴望也許都十分過時了。當我告別了擁有這樣訴說的日子,剩下的也許就只是無形無聲的牽扯與回憶了。
信都寫得很少了,如果寫信,總覺得必須寫信來表達什么,別的不可替代。我走到書桌旁,擰亮臺燈,臺燈的燈罩何時發(fā)黃了?很久了,我沒有置身于這里了。我面對著信紙發(fā)呆,拿起筆,頂格寫上名字時,我的心情纏綿傷情,那么難以言喻。
就是這樣我渴望著,又不具體,但是心中總涌動著許多。為了如此的訴說嗎?也不是。我愿意門被朋友敲響,但更多的時候是不希望有人來,我內(nèi)心是很清楚的。年少時的那種訴說早已一去不復(fù)返了,向往著,只是向往而已。今天的自己,變得無形無聲了許多。
重復(fù)著的日子,多數(shù)是記不住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的。越是無從想起那些具體的日子就越覺得這些年過得的確太快了,快得讓人生出畏懼與疑惑。怎么會呢?不是剛剛過了春節(jié)嗎?又該臨近什么的預(yù)感變得從未有過的強烈。我是一下子發(fā)覺自己,其實是很不情愿這個樣子去臨近什么的。昨日的背后到底躲藏著多少擔憂和剩余的明天呢?
怎么會在這個冬天想起過去的許多。一個人!多么地令人同情和傷心。能感覺出從臺燈那里涌來的氣流,彌漫在這個沉寂的冬天的每個下午。
陷于沉默,是在等待朋友的呼喚嗎?
太長久的間隔里,不再有像過去那樣的朋友,來同我坐一坐,這的確是一座陌生的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