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頭上的天空才叫湛藍,朵朵云彩輕輕的搖。沒有風(fēng),她們便在某個地方多停一會兒。所有樹木晶瑩透亮,每一片葉子都綠得可愛。田頭上長的榆樹和槐樹都長了榆錢和槐花,用竹竿綁了長鉤往下夠,一會兒,便抬回滿滿一盆,夾了饃花與面彈兒過油一炒,蓋一勺潑好的辣子,發(fā)出頂美的味來,饞得人口水直流。吃罷飯,便下灘去摸魚。灘頭有條長溝,深不見底。一年四季水霧環(huán)繞,好似仙境一般。后來有外鄉(xiāng)人來灘上撈魚時發(fā)現(xiàn)了這溝,當(dāng)時便要買下或是承包營生。村人則堅決不許,因為這仙境之地沾了錢污便失了靈性,以后便無法祈福了。
灘下的塘大都連著,雖有田埂相隔,但也總有相互流動的豁口。灘下的塘都不小。捕魚時,小點的塘要兩張網(wǎng)一起下水,大點的塘收魚則要劃船。但北方人往往不喜食魚,就連饑饉的年景也不用魚來充食,方圓百里之內(nèi)魚價很低,縣城的菜館收魚的也很少,魚也就沒有人收。況且老輩人對捕魚這事十分不滿意,老人們認為魚是富裕的征兆,是能帶來福的天物。所以年復(fù)一年,塘里的魚開始泛濫。大塘的魚兒們會把頭簇在一起,一齊擺尾游動,陽光照在泛白的魚鱗上,閃著耀眼的波光。有時反射的光可以投射在村前槐樹下的門墻上,變幻出形奇怪狀的影子。
每一個塘都有七八米深,和別處不一的是此處的小池塘要比大的深,每一個深塘都有一條吸收了日月精華的大魚。這些大魚大都活在塘的底部的泥藻里,通體赤紅,尾部的鱗鰭呈金色,通常會在子夜浮在水面上換氣。博識的人說這魚竟是用肺呼吸的。村人以見到紅魚為福,有講究說夜間看到紅魚萬不可驚動,待東方泛白,舀一瓢魚攪過的水,喝了可治百病,一生得福。還有說誰家媳婦如果懷不上孩子,等魚上水時抱回一條,用襁褓包好,掖在婦人的褥子下面,待過明日正午婦人便能懷上孩子。但這么多年了,也沒有哪個村人抱回過一條魚。
村東頭住著一位先生,能掐會算M整日拿個羅盤在村里村外為人看風(fēng)水。村人蓋房是特別講究的,每次請先生來看風(fēng)水時,都要請一尊神,掛一匹紅,七碟子八碗的湊上一桌宴席。建房之前還要用紅綢把蓋房的椽子包好,吃完宴席放一鞭子炮,然后才能動锨挖土,而且第一锨還要是自己的長子動。不單是動土蓋房要測風(fēng)水,誰家遷墳埋人也要請先生去,讓先生給看穴。有講究說美穴葬了先人,后輩們才能多財多福,享一輩子榮華富貴。先生仍用羅盤測好位置,完后把地一圈。但圈好的地不能證明此處就是美穴,還要用一根棍子插在這土地上,待來年看這棍子能不能生芽。若能生芽則為美穴,不能生芽就是死穴,須得重新再找。
先生測風(fēng)水的本事出了名,十里八村誰家都來請他。有一次,一個無惡不作的土匪把先生掠走了。后來,聽說先生被迫給土匪找了一塊好地,土匪便發(fā)了家,于是越發(fā)殺傷搶奪。但有一天打雷下雨,土匪家的槐樹無緣無故的著火了,土匪就出門看,剛走到院子,天上閃了一道光,接著一聲巨雷,土匪就不見了人。于是人們就說土匪禍害一方,惹怒了老天爺,八成是讓龍給抓了。
土匪死后先生也回了村。但先生回村后便默默不語,郁郁寡歡,再沒有給誰家測過風(fēng)水,瞧過穴地。又過了一陣,先生就悄悄地消失在村子里。有人說是一天晚上子時的時候,先生在河邊抱到了一條大紅魚,紅魚馱著他游到塘底去了。
于是人們都猜測,這先生怕是死了,也許他也是修完了道行,成了神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