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道邊梧桐樹底下擺了個地攤賣尖把梨，尖把梨是東北名梨，老少皆宜。不遠處是一對嘣苞米花的老夫妻，老頭嘣，嘣完倒在腳邊篩子里，老太太裝袋，裝完擺在旁邊案子上賣，一元一袋，每天從早忙到晚，風雨無阻。隨著“砰”一聲，一股苞米花味飄過來，強烈的香味誘惑著我過去買了袋，回來坐在自己梨攤前一顆顆吃起來。
小時候因為家里困難，買不起水果，也嘣不起苞米花，炒苞米粒是我唯一的零食。每到秋天苞米成熟，母親就用大鍋給我炒苞米粒吃，快炒熟時往上面噴點稀釋的糖精水，吃起來又酥又甜，滿嘴苞米香，真的是吃上就不想停下來，為了吃炒苞米粒還曾經鬧出過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上小學時，有一次中午放學，吃完午飯，母親正在廚房炒苞米粒，我想吃又耽心上學遲到，急的措腳連心，一會進屋看看墻上掛鐘，一會又出來看看鍋里炒的苞米粒，那個急呀!恨不得都想生吃，在我焦急的等待中苞米粒終于炒熟了，我忙三火四抓上兩把揣進衣兜，撒腿就往學校跑，路上靜悄悄的，連個學生影都沒有，我邊跑邊在心里嘀咕，“可別遲到，可千萬別遲到，遲到就得被罰站了，每回去上學，路上絡繹不絕都是學生，今天一個沒碰著，會不會真的遲到呀!不會的，也許是他們去的早”，我安慰著自己，帶著僥幸心理繼續(xù)往前跑，跑著跑著轉念又想，“萬一要上課了，最好老師能晚一點進教室，等我進去了再去，我就不會被罰站了”，我氣喘噓噓跑到校門口，操場上空蕩蕩的一個人沒有，“糟了，真遲到了”，我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那份僥幸心理蕩然無存，“這回要被罰站了，最好老師別在教室，只要不在教室就沒事，就不能被罰站”，我心懷著乞盼加快速度往教室跑，跑到門口，屋里鴉雀無聲，同學們整齊的坐在教室里，講臺前沒有老師的身影，“太好了，老師沒來”，我高興的差點喊出來，“快點進去”，由于興奮和緊張，前腳剛跨進去一大步，后腳絆門檻子上了，我趔趄著往前沖，前幾排同學驚訝的看著我，后幾排同學沒看清是誰，以為是老師進來了，都齊刷刷站起來，“可別摔倒，千萬別摔倒，摔倒就砢磣了”，我勉強站穩(wěn)身形，滿臉通紅，后排同學看清是我“哄”一下全笑了，接著全班同學又被我的窘相逗得爆發(fā)出一陣哄堂大笑，我尷尬的走到自己座位，一顆懸著的心落了底，雖然差點出丑，幸運的是老師沒來，不用被罰站，我安靜的坐下，心中升起一種喜悅感，同時身心感染著同學們的笑聲，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教室里笑聲持續(xù)不斷，直到老師進來才停。
“砰”又一聲苞米花機器響，將我飄遠的思緒拉回來，老頭叮叮當當用鐵棍刮沾在鍋底的苞米花，老太太蹲在篩子邊裝袋，一片枯葉輕飄飄落在梨攤上，一陣寒意襲上心頭，我不由自主打個寒顫，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驅除寒意，又有幾片枯葉覆蓋在梨攤上，抬起頭，枝頭還殘留著幾片枯葉，在北風中搖搖欲墜，天氣越來越涼了，路上行人也越來越少，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我放下苞米花，呵呵凍得有些麻木的雙手，索性縮到袖子里取暖，不知何時天空飄起了零星小雪，不知不覺冬天來了，枝頭殘留的枯葉完全落在了梨攤上，光禿禿的枝干顯得天地間更加蕭殺和冷清，我重新拾起苞米花吃起來，陪我走完小學的是炒苞米粒，后來隨著生活水平逐步提高，炒苞米粒漸漸淡出我的視線，取而代之的是苞米花，每次吃苞米花都會想起炒苞米粒，就會想起那天的哄堂大笑，仿佛就在昨天，當時的尷尬情緒早已悄然消褪，留給我的是開心的笑聲，令我至今難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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