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爸爸──”一步入滿眼蒼翠欲滴讓人的心都染綠了的校園，我便由衷地扯高嗓門并且將“爸爸”二字高八度，沖著遠遠地喜笑顏開向我走來的丁老師甜甜地叫著，唯恐校園內(nèi)還有哪一課樹的枝哪一棵草的葉沒有聽見。
一
我所在的學校是一所農(nóng)村小學，學校學生中的絕大部分，或者說是他們遠離爸媽，或者說是爸媽遠離他們的留守兒童。
又是一堂語文課，任課的丁老師和往常一樣，穩(wěn)健的腳步和著緊張有序的上課鐘聲一道，不急不緩地邁進了教室。今天的語文課是課堂作文。但見丁老師以他一貫喜歡書寫的方式，揮動著粉筆重重地在黑板上寫下“我的志愿”四個剛健有力的楷體大字。矣，怎么了?丁老師的標新立異在全校乃至于全市所有的小學中都是赫赫有名的哩!平時的作文題一直別出心裁挺前衛(wèi)的，“春在藏貓貓”、“尋覓夏天”、“難忘感恩”、“趁早盡孝”等等，等等，無不體現(xiàn)他獨特的個性。今天怎么一反常態(tài)竟出了個平平庸庸平淡無奇的作文題?難道說，被譽為一貫創(chuàng)新的丁老師一不留神馬失前蹄，睿智大腦的長青藤錯結(jié)出了一枚青澀之果?
語文老師名叫丁方方。姓還好直率，含丁是丁卯是卯，一是一二是二，不可含糊，不得逾越之意。而名卻有些曲里拐彎，甚至富含多義，也許是他的爸媽在他出生之前，便想讓孩子長大成人后能夠具有方方正正的品行，正正直直地做人;亦或是懼怕他日后頑劣粗野不遵守則，起這個名字來滋養(yǎng)他必規(guī)必矩，正正方方?然而，丁老師的脾性天生就沒有處著姓名鍛打的中規(guī)中矩的拐杖前行，而是自顧自一門心思地錘煉自己的路標──標新立異，凡事總愛創(chuàng)意創(chuàng)新，獨具一格。學校的老師都是鄉(xiāng)村教師，一個個并無多少知識分子的味道，與那些在陽光下地里扶犁掌耙的農(nóng)人一樣，臉黝黑黑的，穿著打扮也十分隨意。而丁老師卻大不相同，他雖然也和其它老師一樣，臉黑黢黢的。但一年四季他身上的衣服總是筆挺筆挺的，灰塵似乎不心甘情愿住在他的衣服上。更有那，他的頭發(fā)一天到晚齊齊整整的，從沒有一根調(diào)皮搗蛋不守規(guī)矩。
丁老師的獨樹一幟，還在于他將整個的愛毫不保留地給了我們這許多的留守兒童。在這里，我毫不諱忌地將“老師爸爸”的丁老師幫助我改掉具有羞辱意義壞毛病的真實故事講給大伙聽聽。
二
那是一個冬日的下午，清清亮亮透出金子色澤的陽光，灑在學校附近鎮(zhèn)子那雞腸子般彎彎繞繞的小街，灑在小街擺放著琳瑯滿目貨物的店鋪，給小街和店鋪送上朗朗麗麗的暖意。墟日的喧鬧和繁忙已經(jīng)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靜與安詳。不知怎地，鬼使神差我竟走進了平時除了買學習用品和日用品之外，根本不去的小街。是的，我是喜歡吃零食的。如此這般十歲左右的孩子誰個不喜歡零食。爸媽離開我外出打工好多年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奶奶。為了家里的生活，體弱多病的奶奶每天上街撿拾破爛換錢。我深知家里的錢來之不易，不好意思向奶奶要錢買零食吃。因此，總克制著自己，盡量不去小街，遠離那充滿誘惑之地。而每當看見別的同學吃零食的時候，我會悄悄地離開或遠遠地躲著。這里，也有好心的同學知道我不吃別人的東西，便會找某種借口或通過另一種形式，非讓我吃他們的零食不可，我婉言亦難謝絕�？晌铱偛荒芄獬酝瑢W的吧，來而無往非理也!我還得還禮才是。我就曾經(jīng)吃過我的鄰座好多回巧克力的，我怎么也得還人家一回二回吧。
眼前的街面店鋪內(nèi)和擺放的貨攤上，擁擠著各式各樣的餅呀、糖呀的，還有蘋果、梨、榴蓮、椰子……圓的，扁的、方的、長的……粉的、綠的、金的、藍的……形態(tài)各異，色彩紛呈。自不用說那撲鼻的清香，那黏舌的津甜，光那好看的形體和迷人的色澤便充滿了無窮無盡的誘惑。進入一家店鋪，掌柜的是一位頭發(fā)斑白的老人，也許是一天勞累的緣故，他蜷縮著身子斜躺在油漆斑駁的搖椅上，兩只眼皮皺巴巴的眼睛似乎半開半閉的。呀，這個店里正好有我的鄰座曾給我吃的那種巧克力。一想鄰座給我吃的巧克力，那種入口滑溜柔順的感覺和別具一格的香甜立時不打一處來。買點吧，一來還我鄰座的人情，二來也解我忍了多日的那饞。我伸手一摸口袋，才知空空而也。算了吧，沒錢的。可難得上一回小街，更難得遇上如此既還禮又解饞的巧克力的�？上胍譀]有錢。矣，趁老人沒注意，神不知鬼不覺拿幾顆。不行，那不是偷么!此時，我瞧了瞧老人，他好像兩眼緊閉著了。就這一回好了，下次堅決不拿就是。想到此，我不由得悄悄伸出左手，在巧克力堆里輕輕捏起也不知道有幾顆，就往口袋里塞。那包裝的塑料紙發(fā)出輕微的“吱吱吱”聲我都好像沒聽見�？�!快!快!心慌意亂的我出了店門，便跑了起來。也不知是巧克力包裝紙發(fā)出的聲音還是我慌亂的腳步聲驚撓了老人，他猛地從搖椅上一挺身，大聲喊叫開了：那家沒教養(yǎng)的孩子，偷了我的巧克力就跑。也就在此時，一滿頭黑發(fā)油光水滑的人向店鋪走來。當老人發(fā)現(xiàn)這人向商店走來時，連忙喊叫：同志，幫我抓住這個小偷!此時的我慌不擇路，一頭撞在了迎面而來的那人的懷里。也活該我倒霉!那人就手一把將我抱住。我抬頭一看，抓住我的不是別人，竟是我所在學校的丁老師。我猛地將手中的巧克力給了他，同時用力掙扎著，可哪里掙得脫身。在不敢正視的余光中，我看見丁老師將巧克力還給老人后，對老人說，相信我一定會將此事處理好的。說著，便將我?guī)Щ亓藢W校。
三
這時的丁老師認真打量著我。是的，我頑皮起來什么都不顧，渾身上下一定臟兮兮的，衣服上一團一團的灰垢早已拍不下來了，而那雙解放鞋也跟我同樣灰頭土臉的。這是哪家沒心沒肺的父母，將小孩糟蹋成這個樣子。丁老師一面輕聲叨念著，一面打來熱水為我洗頭洗臉，之后，又為我買來了飯菜，還備好了開水。但見丁老師從從容容端過來一把椅子準備給我坐，可當我看見冒著熱氣的飯菜，便毫不客氣早一屁股坐上了椅子，三扒兩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不一會，滿滿一盒飯菜被消滅得干干凈凈。飯吃了，水也喝了，丁老師輕聲細語地問我叫什么名字，我回答說王文文。哪里人?我家住在小靳鄉(xiāng)王家村委王家組。你父母親是做什么的?當問起這一問題時，我沒有回答，只是慢慢地低下了腦殼。告訴我，你父母親在做什么?我仍默默無語。他再問時，我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兩眼眶不禁一下子濕潤起來。
丁老師連忙轉(zhuǎn)換話題：“你在哪里讀書?讀幾年級?”
此時的我這才知道眼前的丁老師還不認識我，僥幸!心中不覺一陣竊喜。但很快又想到，你丁老師已知道我犯了錯，倘若再告訴我的班主任，能逃得過挨罰?我當然不情愿回答。
“你告訴我，我會為你保密的。”
經(jīng)不起丁老師的一再發(fā)問，我從口中擠出一句：“在不遠的小學讀五年級。”我把“不遠的小學”五個字說得很輕很輕。
當嘴中吐出最后一個字時，我又覺得后悔了。
“不遠的小學”不正是他丁老師的學校嗎?他丁老師一定明白我的心思。但見丁老師又一次拐向另一個話題：“你為什么去商店拿人家的東西，你知不知道這種行為不道德嗎?”
“我知道拿人家的東西不文明，可身上沒有錢，我又想吃東西。”我毫不掩飾地說著，又一次低下了腦殼。
“你能告訴我你父母親是做什么的么?”
丁老師問到這里，我的鼻翼不禁抽動起來，兩眼中噙滿了淚，斷斷續(xù)續(xù)地訴說開了……
我叫王文文，今年11歲，打自5歲開始爸媽便外出打工，多年來，我一直跟著奶奶一道生活。由于家中貧窮，奶奶每天上街撿拾破爛換錢。爸媽外出打工多年所掙的錢，全在去年奶奶生的一場大病中花光了。爸媽一年只是春節(jié)才回家一趟，時間只有七八天。我從小跟著奶奶過日子，只能是有飯吃有衣穿。而奶奶每每只能教育我好好聽話，卻無法給我零花錢。當我看到別的同學吃零食時，他就想自己也能有零食吃多好啊�？晌覜]有錢，只能遠遠地看著別的同學津津有味地吃著，而自己卻躲在同學遠遠的地方一個勁地吞咽著口水。而爸媽每次回家，也只給我?guī)Щ赝娴暮托乱路�，而吃的就那么一點點，我省著吃也沒能多吃上幾天。爸媽回家的不幾天里，我見了他們?nèi)缤娔吧艘话�，除了叫爸爸媽媽外，很少與他們說話。也不知爸媽心中有些什么的樣的感覺?反正是，在我的心中不知不覺萌生出那種有一條似乎永遠都無法彌合的縫的異樣感覺!
說著想著，我還是生怕丁老師會告訴我的班主任的。“噗”的一聲，我面向丁老師一跪：“丁老師，我向你保證，再也不做對不起老師的事，我知道你是我們學校最好的老師，你不要告訴我的班主任好嗎?”我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丁老師一驚。他連忙將我扶起：“知道錯了就好，下定決心痛改前非，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真的。”
之后，丁老師將原在別的班的我要到了他分管的班。來到自己分管的班后，丁老師又是為我買書包和文具，又是買衣服的，有時還為我買零食吃。我的衣服破了丁老師也為我補好，學習中不懂的丁老師為我補課……
四
我清楚地覺記得，有一次上體育課時不小心劃破了褲腳管，丁老師發(fā)現(xiàn)后立即讓我換下，他自己便縫補起來。但見丁老師捻起針，搭起線，將線頭往嘴中送去，咬去一點點，然后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搓捻動著。可一次次將線頭往針眼里送時，那捏線頭的手不禁一陣陣顫抖起來。一次次線頭不聽話，沒能進入針眼。我看在眼里，心里別樣的滋味，連忙上前，為丁老師將線穿進針眼。
丁老師開始縫了起來，可他的手仍然在微微顫抖著，縫了幾針過后，忽然，針不知到哪里去了。翻來覆去地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又縫了起來。猛地，聽“喲”的一聲，丁老師一定是扎著手了。但見此時的丁老師轉(zhuǎn)過身去，停了一會，又將身子轉(zhuǎn)了回來，若無其事地又縫開了，此時的我分明看見丁老師左手中指上一道淺紅淺紅的血印子�；罨钌囊荒�，讓我好是揪心。看得出，丁老師是生手啊!可為了我，他不管不顧，學做起來。剛才那一針，哪里是扎在他的手指，分明是扎在了我的心上!
丁老師知道我的作文不好，專門為我開小灶，想方設(shè)法培養(yǎng)我的興趣，開啟我的思路。他多次領(lǐng)著我去學校附近的小樹林，啟發(fā)我和他一道細致觀察各種樹木，從樹的軀干到枝椏、樹葉，從它們的形態(tài)到色彩，一點一點地引發(fā)我用形象的語言進行表達。還帶著我去莊稼地看各種莊稼，啟發(fā)我細心察看，大膽聯(lián)想，準確表達。進而激發(fā)我面對目睹的景物聯(lián)想、遐思和感悟。之后的每次作文，丁老師都會領(lǐng)著我熟悉景物，尋覓形象表達，體驗頓悟。丁老師多次說到，作文無巧，多讀、多寫、多體悟，一個不能少。近朱者赤。如今，我已從原來的害怕作文，變成了對作文開始產(chǎn)生了興趣。
我是越來越感到，丁老師既具有和風細雨潤物無聲師長的仁愛品行，更具有山高水長育人寧馨的父母的慈愛情懷。然丁老師畢竟是男性，我油然將他的的老師稱謂以外的另一種稱謂與爸爸的稱謂緊緊地連在了一塊。
終于有一天，我當著老師和同學的面，又一次“撲通”一跪：“丁老師，我請求您，叫您一聲老師爸爸好么?”此情此景，丁老師起初還窘了。一會他回過神來，連忙將他扶起：“好好好，就叫我老師爸爸好了。”說著，一把將我抱在懷里，師生“父子”四行熱淚匯成幸福的小溪……
五
此時，在丁老師布置作文題的教室里，“沙沙沙沙”幸福的春雨中，四十九架筆尖的犁，播種的漢字在拱著芽芽。丁老師反背著雙手，在同學們的座位與座位之間踱著步，一面踱步，一面那針尖般銳利的目光在忙著 “見縫插針”，簡直像鷹鷂在尋覓獵物。而兩瓣豬肝色的薄薄嘴唇似刀片，輕聲吐出來的話像是削出來的：作家……好!但行文穿新鞋走老路;工程師……不錯!但構(gòu)思太俗氣，沒有超凡脫俗;軍人……有種!卻是結(jié)構(gòu)尤顯得陳舊，沒在花樣翻新上下功夫：教授……棒棒的!卻是喧賓奪主，游離主題……但見丁老師一會兒點頭，一會兒那滿頭遵章守紀黑發(fā)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丁老師這哪是在現(xiàn)場看作文，分明是在嚴厲批閱作文啊!
也不知同學們聽見了沒有，我可是聽得耳朵有些不順的。構(gòu)思不巧妙?行文沒出新?你丁老師本身就出一個不巧妙沒出新的作文題。“文好三分題”，題老了，文還能年輕?你別的事兒能創(chuàng)新，為什么這回作文題要走老路?難道說，你丁老師是用別樣的心懷來開啟和激發(fā)同學們的創(chuàng)新意識、創(chuàng)新思路不成?
而當丁老師走在了我的座位前面時，眉下亮亮閃閃的仍然是那銳利的目光，先是在我的臉上密集地掃射一番，緊接著蹦向我的作文。“老師爸爸”的丁老師平時在生活上對我疼愛有加，而對我的學習要求卻是和對其它同學一樣分外嚴格。但見此時的他滿臉的燦燦爛爛一下子消失，陡地彤云密布：好一個工廠謀士，九十九分嚴肅加一分幽默──奇文共享!這時的丁老師從我的課桌上將我的作文本輕輕撿起：“現(xiàn)在我想和同學們一道分享一篇作文，是文文同學的。”丁老師的“文文”二字剛一出口，教室里猛地炸開了鍋!“哇塞!”“洗耳恭聽!”一個個聲音像雄獅咆哮。有的驚訝，有的一臉不屑，有的嘴兒張成大問號……好像在說，他能寫出好東西，還有資格讓我們聽。說實在的，一直以來，我的作文就像營養(yǎng)不良的莊稼，總耷拉著腦袋卷曲著身子，在班上從來不敢露頭露臉的。這一回丁老師的不知風從何處起雨打哪處落，他可是非讓我出洋相不可?
斯時，不卑不亢的陽光穿透著徐徐的風，從教室外高高的白楊樹生機蓬勃碧綠的葉子之間的縫隙奮力射向窗上的玻璃，緊接著，使勁穿透著玻璃，輕松愉快地照射在我的臉上。也不知是同學們異樣的表情和聲音給了我激動，還是陽光拼力使勁讓我感動，我的臉一陣陣熱辣辣的滾滾燙燙。死豬還怕開水燙!我在冥冥地想著思忖著，這丁老師殘酷無情的“第一次”，我無論如何還得振奮起精神來。我起身站立在座位上，昂起頭，眼睛瞪得大大的，環(huán)視教室的四周，與一雙雙或巴望或鄙夷或疑慮或憐惜的目光直面相遇。一會，剛才那“嗡嗡嗡”的聲音漸漸消失，異樣的神情漸漸平復(fù)。窗外，清脆的鳥的歌唱一聲聲撲進教室。我從另一個角度仿照著他丁老師朗讀課文時的抑揚頓挫，動情地讀起了我的作文來。
六
那是一個和暖的春日上午，陽光從我家門前高高的大樟樹伸舉的手臂間擠進我的家門。我剛做完家庭作業(yè)，正幫著奶奶揀菜。突然，伴著一聲聲“啾啾啾”的歡叫，兩只黑白相間羽毛的燕子撲扇動翅膀飛進了我的家，在廳堂內(nèi)足足盤旋了三周。一面盤旋一面左右轉(zhuǎn)動著腦袋，而雙眼在不停地打量著。一會，雙雙停在了梁上的木樁上，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好像在思索著什么。之后，飛出了家門。不一會，兩只燕子又返了回來，這回可是口中銜泥而來，將銜來的泥牢牢地筑在梁的木樁上。我明白了，燕子是看中了我家在我家作巢了。但見兩只燕子一次次撲扇動雙翅輕快地飛出屋外，一次次愉悅地銜泥而回，又將銜來的泥在窩上平平整整粘熨帖。
等我第二天下午放學回家，眼前的景象不禁讓我驚住了，呈現(xiàn)在我面前的是一個表面呈瓣狀肚大口小的灰黑色燕窩。不久，就聽得窩里傳來“啾啾啾”的輕細而甜潤的歌唱，啊，燕寶寶出生了。燕爸燕媽銜來小蟲子，一口一口地喂進寶寶的嘴里。一次次飛去了，一次次飛來了，有時伴著春風陽光，有時卻是頂風冒雨。從不間斷的飛去飛來中，將父母的養(yǎng)育恩情傳遞。有時，燕爸燕媽張開溫柔的翅膀?qū)⒀鄬殞殦Пг趹牙铮幻孑p輕搖晃著，一面哼起了搖籃曲。
看著看著，我的臉面不禁一陣陣熱了起來，燕爸燕媽和孩子們天天親近溫暖地生活在一起，一家是多么的幸福啊!可為什么燕孩們不會是留守孩子?而我卻是一名留守兒童!每天生活在身邊沒有爸媽的孤寂與靜默之中，是多么地孤單和冷寂。強烈的對比不正是一種反諷么。燕子啊燕子，為什么這揪心的一幕唯獨在我家上演?越思越想，心地也滾滾燙燙的了。頓時，那對燕子的愛和對燕子一家幸福生活的向往一下子全然消失。我就勢拿起一根竹竿就要向燕子窩捅去。也就在這時，“啾啾啾”的數(shù)聲，似乎是在哀鳴，透出幾分凄楚，幾分悲涼。我又不忍心了，剛才那鼓起一股子勁的雙手在顫抖，滾燙的心在顫抖!燕子一家幸福何罪之有?它們一家又怎么知道你家是缺少溫暖缺少愛的留守兒童之家?倘若它們知道自己創(chuàng)造的幸福生活，會給你留守兒童之家的孩子心煩意亂，會引發(fā)你的傷感的話，會選擇你家的嗎?因為自己愛的殘缺而去傷害別人的寧馨，不覺得你的行為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又是多么的愚蠢!想著想著，顫抖的手松開了，“撲”的一聲，竹竿四仰八叉跌在了地上。我的心也伴之鮮血淋漓地跌在了地上。
讀到此，我的心伴隨著蹦蹦直顫。我順勢抬眼望了望丁老師，但見他站立于講臺左邊的墻角。背影中，他的左手緊握拳頭高高地打在了墻壁上，而右手在臉上來回輕輕地抹著什么。我來不及多想，又繼續(xù)讀起了作文。
七
今天，剛好丁老師出作文題“我的志愿”，盡管比起平時的作文題來說顯得十分的平庸，但一下子便引發(fā)了我的遐思。我何嘗不想和同學們一樣志愿當科學家、工程師、軍人。然而，那都是學好了本領(lǐng)以后的事情。而眼下，我們渴望的是爸媽的溫暖爸媽的愛啊!可爸媽不能經(jīng)�；丶业�，這溫暖和愛怎么個給法?爸媽他們又何嘗不想多回家些日子，將溫暖和愛一股腦兒全讓我們盡情享受?爸媽曾告訴我，是他們上班的那個工廠的老板不輕易批準假期。我想，我們也得自己爭取，自己創(chuàng)造才是!可怎么個爭取又怎么個創(chuàng)造法，我猛地想到了三國時期輔佐蜀國的謀士諸葛亮，我便想著當個工廠的謀士，能有機會多啟發(fā)老板一顆善良之心有多好。因此，我志愿當工廠謀士，學當年諸葛輔佐西蜀，為老板巧繪大愛景圖，讓老板多批準打工的爸媽�；丶铱纯�，像燕爸燕媽那樣多溫一次燕巢多暖一回雛燕。
那時候，我們這些留守孩子的孤獨將不再躲著爺爺奶奶點燃，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著小羊躺在媽媽懷里的美夢，聽爸爸媽媽嘴的小溪汩汩流淌太陽奶奶月亮姐姐的故事。作業(yè)遇上干渴時，有爸爸媽媽心中的春雨滋潤，無憂無慮地讓爸爸媽媽在家庭作業(yè)上或打上小小的“×”或打上大大的“√”，盡情地享受春的無窮無盡的津甜與溫馨……
怎么?五臟六腑還剛剛讀了個腸肚，鴉雀無聲的田垅竟一下子長出大片大片哽哽咽咽，而一棵棵血肉之株圣潔的淚分外芬芳清甜……
此時的丁老師還站立在我的身前。突然，我張大開了嘴，深深鐫刻在我心上的“老師爸爸”四個字，在喉嚨里蹦來蹦去，卻是怎么使勁都跳不出嘴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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