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殘荷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閑暇時去南湖走一走,才知春已來,當春風吹起,一份對荷的深深牽掛,又再度被牽起。
雖然是春天,可荷塘仍是一片枯寂。春季應(yīng)是荷殤的時節(jié)。曾經(jīng)綠波蕩漾,紅花點點的荷塘,此刻,又該是怎樣一番蕭條瑟縮?內(nèi)心的深處,想看又不忍看。想起有人說:花開的時候要看荷?墒俏矣X得葉殘的時候更要看荷。荷,一年四季都是詩和畫。終于,控制不了一顆向往的心,在已無人賞荷的春日,我獨自與荷會晤。這是何等震撼的場景,一柄柄已全然褪去綠色的枯枝,支撐起殘破或者枯萎下去的荷葉,依然在風中倔強地搖曳著,仿若是法老千古不化的木乃伊。
一片枯色中竟有幾片嫩綠!幼小的荷葉還沒有長開,葉子蜷縮著,像熟睡中是嬰兒一般,惹人憐愛。
繁華退去,這本是一種宿命的使然,但荷,卻把一種凄美演繹成了坦然和高傲,書寫出一份歷史般的厚重感。即便萼殘瓣落,香消玉損,卻還有蓮子炯炯其華,留芳不凋。荷雖老去,殘敗的葉子盡管失去了昔日的光華,然而那裸露的筋骨里分明透出讓人肅然起敬的傲擁有如此的高傲,那孤寂算什么,清冷又算得了什么?每一個讀懂殘荷的人,投遞給殘荷的,永遠不是不屑或者鄙視,而是一份無以言表的深深的敬意。
不知什么時候,雨竟沒有任何征兆的悄悄下了起來,密密斜斜,綿綿瀟瀟,天地間籠罩在裊裊煙霧中,朦朧的水墨畫里,江南小城似在唐詩宋詞中浸潤著。他說,最美的景是杏花春雨江南,三秋桂子,魚戲蓮葉,十里荷花。我沒有見過煙雨江南,但無數(shù)次在腦子里想象這般畫面。如今雖是殘荷,卻也有幾分殘缺之美。他說,最妙不過細雨聽殘荷。你可以感嘆綠肥紅瘦,可以在乎花開花落,但你千萬也要讀懂深藏于殘荷里面的博大和豐富;讀懂荷殤所呈現(xiàn)出來的那種豁達和寧靜;讀懂枯梗、敗葉之下的激情和希望。萬物生長的希望與一次輪回的結(jié)束相碰撞,又開始了新的一個輪回。不必刻意相逢,這本就是一次生命的延續(xù)。可如今的終南湖大有“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之境,盡管我不是相思人,不必盼望我的歸人。眼前的殘荷,卻是一種堅韌的操守,一種可貴的精神,一種崇高的境界。看似荷殤,但在我眼里,這滿塘的荷花并沒有枯、沒有死,不管倒伏,抑或站立,那錚錚的傲,是我心中無可替代,別具一格的美!
須臾,神游漫天清荷處,雨越發(fā)大了。望著雨絲掩蓋下的蒼茫,凝眉間,一湖的景色托起紛紛思緒。人生并不一定要萬物盡收囊中,萬景齊歸眼里。有殘缺的才是美,就像塘中殘荷,就像我沒有體驗過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呵!苦樂年華中,我用心守護著最初與最后的純凈。那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的歲月,那陌上紅塵三千,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那高山流水覓知音,穿越千年時空的一場約定,還有我的詩,我的歌,我記憶里的雨巷和油紙傘,都包裹在了清荷經(jīng)雨化蓮。
留得殘荷聽雨聲,那是與舊年歲月的對話。一茗,一紙,一筆,人生多少夢,倚聽荷語中,任窗外雨濃風急,始終不變的是一顆淡定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