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一段時間,她陷入對生活意義追尋的沉思中,這使她很苦惱,因為周圍的朋友關(guān)于人生似乎都有明確的方向,并且可以自豪地告訴他者。但是,當她努力想要尋覓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為之奮斗的目標時,尋找卻從未停止。
大概是因為她覺得群體對事物的判斷或許都有某種存疑的可能,尤其當愛好成為一項職業(yè)時,可能會變得世俗而功利,不再是滿足個體生命的單純樂趣。
于是,她可以靜坐一整個上午,試圖回憶起某個短暫的場景或某段對話的所有細節(jié),只為了在腦海中重現(xiàn)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句子、每一個面部表情和每一絲音調(diào)的變化背后隱藏的所有含義,以及這些元素組合起來蘊含的價值。
她可以花很長時間分辨各種各樣的征兆,所以當她發(fā)現(xiàn)自己因為疑心病已經(jīng)完全無法運轉(zhuǎn),她維持日;顒拥哪芰σ簿屯嘶搅俗畹拖薅龋@實在不足為奇。她就像陷入了某種奇異的癱瘓,她不再作出任何反應(yīng),將自己的性格完全掩藏起來,仿佛一縷游魂。
在這段糟糕的日子里,熟悉她的朋友會說:“噢,她時不時總有這么幾天。”如果在這幾天里她看起來特別溫和,特別講道理,那么她可能只是在機械地模仿自己認為合理的行為。
《魚麗之宴》中寫道:“我發(fā)現(xiàn)很多人的失落,是忘卻了違背了少年時的立志。自認為練達,自認為精明,從前多幼稚,自認為看穿了,想通了,就此變成少年時最憎惡的那種人。”那隨著年齡的增加,就必須變得很功利嗎?如果沒有穩(wěn)定的物質(zhì),只有豐富的精神,是否就真的無法在這社會上生活?人生好似有太多無奈,而年輕的她因為家庭的庇護,尚未嘗過什么苦頭。等再過兩三年,她應(yīng)該會對這個話題有另外的看法。
可當她看到街邊手繪藝人的破爛衣服、兩天賣不出一幅字的書法家耳朵后別著的半根煙、為了能留住客戶柜臺服務(wù)員臉上大大的微笑以及凌晨四點早市里大媽們攤位前的一把韭菜時,心情卻很復(fù)雜。似乎每個人在平凡的一面里,都很努力,甚至有一種被時間推著往前跑的感覺。
因此,“理想”與“現(xiàn)實”這個被簡單定格的二元對立問題又該如何面對呢?
也許,你仍然像個三歲小孩始終堅守未被大眾篡改的夢。也許,你會被朋友拋棄,只是從未計較誰是誰非,獨自默默接受正發(fā)生的一切。也許,你的舉動在別人的眼里怪異且神經(jīng)質(zhì),或者遭受無端議論時,從未承認那是一種錯誤。也許,你頂著整個地球的壓力在世俗生活中艱難地徘徊與選擇,但值得慶幸地是,當別人叫你傻子時,嘴角依舊浮動著善良的微笑。
也許,你迷戀杰克凱魯亞克勝過康德,迷戀寫詩的荒謬勝過不寫詩的荒謬。也許你根本不是一個天才,而所有的努力在別人眼中一文不值,但唯一值得慶幸地是你從未放棄。也許你最終一事無成,像城市廢墟里落魄的吟游者,但值得慶幸地是,當你走在馬路上遇見另一位乞丐時,也依舊摸出乞討時獲得的幾枚硬幣遞給他。
此刻,她突然想到法國小說《小王子》里的一段話:如果不去遍歷世界,我們就不知道什么是我們精神和情感的寄托,但我們一旦遍歷世界,卻發(fā)現(xiàn)我們再也無法回到那美好的地方去了。當我們開始尋求,我們就已經(jīng)失去,而我們不開始尋求,我們根本無法知道自己身邊的一切是如此可貴。
沒錯,也許在某些地方,我們有時活得像犬,筋疲力竭地躺在生活幽暗的角落里,不斷喘息與沉默,但當太陽照常升起時,還是站了起來,抖一抖滿身疲憊,依舊顛簸在追求真理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