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在《人間草木》里說,“如果你來訪我,我不在,請和我門外的花坐一會兒。它們很溫暖,我注視它們很多很多日子了。”心里一片波光旖旎,風(fēng)情萬種。
春色撩人,二三布衣,踏青村野,陌上花開。樸素絢麗的花兒給水汽氤氳的村莊,帶來縷縷溫馨和陣陣芳香。
桃花,婷婷地立在溪邊,如臨鏡梳妝的村姑,嬌羞中蘊(yùn)一份俏麗,素顏中溢一份天然。杏花純白,花開活潑,儀式感極強(qiáng)。細(xì)細(xì)圓圓的小青杏,懵懂青澀,讓人不忍手摘。梨花翻墻而過,騎在一堵老墻上,明明嫻靜素雅,卻隱隱散發(fā)出一種逼人的妖嬈來。
柿樹初綻花,如一顆顆微型玉雕,不似平常花的嬌嫩薄俏,足以承接陽春朗闊的日照。青葦女子,輕步如蓮,發(fā)髻簪花,織衣刺繡,恍若舊時畫卷,憂傷而唯美。
洋槐花初開,花瓣合在一起,過個三五天,花蕊顯露出來,青中帶黃,似素顏女子,不施粉黛,俏麗端莊。白得透明、耀眼、純真,似玉雕蝴蝶,似瑩瑩白雪,彌漫了水色淋漓的村莊。喜歡素衣布鞋從樹下走過的人,如一陣風(fēng),如一枚柳,兼具古意和塵味。
油菜花開得汪洋恣肆,沒心沒肺,勾肩搭背,滿坡滿野地蔓延、鋪展,形成力量強(qiáng)大的花潮,涌動著一浪浪芳香和喜悅。大片的明黃和濃綠,瞬間淹沒了吉祥的村莊。楝花淡紫,密匝匝地?cái)D在一起,點(diǎn)綴一逗濃黑,如少女的清純眼眸。
田間蠶豆嫩嫩的葉丫間冒出蝶形的花絮。淡青色的小花隱在深綠色的麥浪里,似有若無。蘿卜花紫白色的,高貴而憂郁,如窈窕羞澀的村姑。豌豆花像振翅欲飛的蝴蝶,翅翼粉紅,棲息在綠瑩瑩的藤蔓之間,儀態(tài)萬方,風(fēng)情搖曳。
草叢中盛開著腥紅的蛇霉花、雪白的打碗碗花、橙黃的馬菜花、潔白的薺菜花、紫紅的苜蓿花。河溝里水葫蘆花嫩白、水蓼花淡綠。花香濡染了每一絲空氣,那伸手可觸、張口可啖的馨香令人沉醉。
紫薇伸出農(nóng)家院墻,頷首而笑。柔嫩的花葉飽蘸水墨,在白色粉墻上盡情傾訴醞釀了一冬的纏綿。薔薇立于風(fēng)中,如一段淺淺的,憂傷的青春,站在時光叢林的背陰處,靜女其姝,俟于城隅。不遮不掩,毫不吝嗇地將其美艷向你袒露。令人想起海子詩:寂寞的花兒,是春天遺失的嘴唇。
鳳仙花盛開,花香清淡,花形奇巧,宛如一只只飛鳳棲息于花枝,把農(nóng)家小院妝扮得五彩斑斕,煞是好看。雪白的茉莉,淡然、羞澀、潔凈,如待字閨中的少女。純白花瓣,散發(fā)出甜軟醉人的香氣,直沁到心里,說不出的美好與動容。
院中花壇里一串紅和虞美人,花瓣嬌柔,香氣中有春夜的月色涌動,幽雅似后花園游賞的小家碧玉,令人一親芳澤。邀得三兩布衣好友,搛嚼醇香柔潤的藜蒿,品咂腴滑爽口的河鮮,把酒話桑麻,咀嚼鄉(xiāng)愁,塵世漸遠(yuǎn)。屋外煙雨蒙蒙,千絲萬縷飄灑,只想醉倒在柔情似水的春色里。鄉(xiāng)下日子綿軟且悠長。
“紅白初盛開,青綠便鋪陳。光陰才逡巡,花事已拂塵。”一朵花,一個人,流年婉轉(zhuǎn),在心底脈脈生香;ㄊ切撵`的氧氣,撫慰精神的妙方。 陌上賞花,花事紛繁,或濃或淡,或雅或俗。一種花,一種人生,花即眾生,眾生即花。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陌上看花,采擷春光,有清雅古意,遠(yuǎn)離都市的浮躁喧囂,遠(yuǎn)離紅塵的熙攘紛擾,靜看草木枯榮,體味生命厚重,抵達(dá)內(nèi)心的清明與平和,擷拾歲月深處的善良和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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