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土地在時空中存在之理,它的存在之理決定了依附在它身上一切事物的存在之理。
東環(huán)中路四巷
“東環(huán)中路四巷”貼在巷口的指示牌,藍(lán)底白字,正正規(guī)規(guī)書寫。實則到了這里,東環(huán)中路的巷之稱謂已經(jīng)結(jié)束,后面沒有五巷、六巷了。這條巷有人說是“四不巷”。不像別的巷子兩邊樓舍,它有的地方是石砌護(hù)坡高高聳立,有的地方還有墳?zāi)共藞@;不像別的巷子平坦直通,它依山勢走向蜿蜒而上,坡陡路彎;不像別的巷子寬窄統(tǒng)一,狹窄處兩人相遇要錯身而過,開闊地段兩邊是一垅垅一畦畦的菜園;不像別的巷子規(guī)范管理,而是兩邊搭蓋,無環(huán)衛(wèi)保潔,還有一段近百米長的路面是由住戶自籌建設(shè),鋪一層薄薄水泥,無溝無渠,逢雨天天水橫流,巷成溪澗。
一根藤條兩端搜尋,根須扎在地里,葉子、花果則長在陽光里,這條巷如藤一樣,能牽扯兩端。在陽光下的是依山而建的蝙蝠嶺新村。有人說:“老鼠吃鹽變蝙蝠,現(xiàn)在這里成了一個村,這里的老鼠有了更多鹽吃,會不會蝙蝠滿城飛。”我從建房到搬進(jìn)去住,見到的是蛇、鼠,蝙蝠是在我入住幾年后才見到一只。見到它時,它趴在書櫥邊。它的出現(xiàn)我沒滋厭惡,只生驚訝,便好奇地打量須臾。大概是我的到來,原有氣場有了暗涌,流波觸碰了它,它飛竄起來。閃念間我打開窗戶,拿起《道德經(jīng)》誦讀起來,一章接著一章。它東飛西停,直至我誦讀到第五十一章“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時,它才飛出窗外。夫莫之命而常自然,若之命依然自然,人心更悅,正如蝙蝠離去后的心境。蝙蝠來去的行跡是不是準(zhǔn)確畫下這個蝙蝠嶺新村的板圖,真不敢斷定,然而它是這個地名的來由不容質(zhì)疑。
葉綠、花紅、果甜,以四時之語講述著根的活力。蝙蝠嶺新村也一樣是這樣,住在這個村里的人,共同講述一個女子,賢德福后的故事。她明禮賢淑,善待賓客,得高人指點,出嫁外村,不要別的陪嫁,但求要這一座山。多少人都認(rèn)為山帶不走,水留不住,自己嫁到十里之外的他村,要座山有何用?砍棵樹,挖根筍,還得備上草包飯當(dāng)午餐。誰知幾百年后,這座山被圍到了城中,成了城里人翹首仰望的綠島,樹長驕傲,鳥鳴得意,蝙蝠飛出祥福。那位賢德之女的后代,在十里之外村想起了這座山,一趟又一趟地走進(jìn)這座山,一場接一場商議,深謀遠(yuǎn)慮的基因流在血脈里,一到夜里種種美好的夢像蝙蝠一樣飛起來,飛到蝙蝠嶺。為了把夢境變?yōu)楝F(xiàn)實,他們四處奔走,讓所做的一切都在規(guī)矩中運(yùn)行。開發(fā),開發(fā),同時立下規(guī)矩,祖婆陪嫁山的使用權(quán)自然歸屬本村人。就這樣我也緣得一塊極為廉價的宅基地,后來就有了我每天順著那條“四不巷”進(jìn)進(jìn)出出的日子。
蝙蝠嶺新村不大,約摸有百戶人家。我的房舍位居二弄,五條橫弄就把房舍一層層托到山頂,站在自己的屋舍平頂,向前俯看東城一角,向后看的視線會在三弄房舍第三層窗戶的玻璃窗前折回。他們在各弄都留一塊相對寬闊的公用空間,在我的屋后還有三座房舍沒蓋起來,地也沒整,依然是一畦畦梯狀菜地。四弄的公共空間就在園地頂上。他們常聚集在哪,有事說事,大事小事,奇事怪事,樣樣都說,沒事時打牌、擲骰子,樣樣都在我視聽范圍里。各種主題的聲音在我聽來,把十里之外老村的魂魄都招到這里。九點一過,各家各戶關(guān)門熄燈,巷子里路燈照著他們夢去夢回的路。
今天發(fā)生的一切是曾經(jīng)的沿續(xù),也可以是曾經(jīng)的顛覆,但總有一些曾經(jīng)還留守在今天里。如今小城東區(qū)移山填谷,大興土木,蝙蝠嶺新村比起新起的高樓,那就是典型落后的城中村。傍晚時分,許多散步的人站在新開發(fā)區(qū),回顧夕陽西下輝映中的蝙蝠嶺新村,往往會留下這樣的話:蝙蝠嶺新村真有點布達(dá)拉宮的形態(tài),要是東區(qū)建設(shè)早二十年動土,這個小山丘肯定會被移為平地,城關(guān)東區(qū)就不會出現(xiàn)這么一個城中村。
我很相信他們說的話,東區(qū)道路命名時,就有人想把經(jīng)過蝙蝠嶺新村的“漈頭路”之名抹去。漈頭路之名與路一樣老,當(dāng)年要求以山陪嫁賢淑之女的花轎就是從這條路晃悠悠抬向漈頭村,而今居住在蝙蝠嶺新村許多住戶依然是漈頭村民,他們怎么肯讓這條路換了姓氏。會上漈頭村代表,以理據(jù)爭,我聲聲贊附。過幾天那塊路碑的字被描得更紅,站得更挺,立在路口。
東環(huán)中路四巷,一端連著東環(huán)中路,一端連著漈頭路,合抱著蝙蝠嶺新村。這一抱抱定了曾經(jīng),也抱定了今天,或許抱定更多。
野 趣
一個深夜,我在巷里遇到了一對綠光,離地只有寸許,它從一條沒有路燈的弄子中向小巷移動。一陣貓叫,那推著綠光前行的也發(fā)出叫聲,一呼一應(yīng),綠光移動的速度很快,瞬間即到巷里。當(dāng)它還在急速前行時,我的出現(xiàn),它感覺突然,本性的機(jī)警迫使它馬上折回那條弄里,邊退邊回顧,慢慢移動,等我過了交匯口,它知道險情已排,便朝那個叫聲飛奔而去。在路燈下我見它一躍而上,跳到了巷子邊搭蓋的小舍上,突然悄失。而后我聽到一場打斗聲,而后的而后,便只留下兩股叫聲的合唱。此中我想起了村中人說的一句話:“貓咪靠叫,女人靠笑”。這叫與笑在這里成了求偶利器。
這些貓被巷子里的人稱作野貓,順著大家的說法,這條巷里野貓真不少。一天中午我去上班時,巷子邊一戶住在臨時搭蓋簡易木板房的人家在收拾房子。她叫住了我,“你看看,屋子沒人住,成貓窩,這些小貓是從我衣櫥里發(fā)現(xiàn)的。”我看她裝在土箕中的六只小貓,個個鮮活,便擔(dān)心她草率處理,斷送了這些小生命。便問“你想怎么辦?”
“不用辦,把它放在屋內(nèi),我離開后母貓會來挪走。”果然是這樣,第二天這些小貓全搬家了。
巷子中有野貓,一樣也有野狗,貓哥狗弟,它們雖不是親兄弟,可往往會同處一隅。巷里子的狗不比貓少,只是貓行之路,常不是我行之道,而狗多與人同道而行,于是與狗相遇中我便能一眼分出哪些是流串到這里的野狗,哪些是巷子里人家養(yǎng)的狗,包括寵物狗在內(nèi)。那些無主的狗與人相遇一定是夾著尾巴,盯著你瞧,你若視而不見,它便會審勢靠路邊悄然離開,你若有也看著它,它便齜牙咧嘴,發(fā)出呼嚕呼嚕聲,擺出一場惡戰(zhàn)前的姿態(tài),不過只要人不發(fā)起進(jìn)攻,它會快速離去。而那些有主人的狗,見人便吠,有的雖鎖著鏈條,依然帶鏈做著撲勢。當(dāng)然還能見到有主人的狗與野狗相親的事,但往往是伴隨著主人的呵斥,特別是寵物狗,主人絕不允許它打破門第。我見這些被冠以野姓的貓和狗,仿佛比起那些有主人的更為入眼,特別是貓,躍得高,跑得快,渾身是勁,就那叫聲也特別響亮,還能生出一窩窩的后代,讓野不斷根。
若說水泥有主,那土便是野,小巷有一段路,邊上是土坡,土溝,這些土就是在野之土。生長在這些土上的生命便是野到了賤。春天一到,它們便探出頭,憑淺淺的綠意就長出野的勇敢,賤的頑強(qiáng),倒春寒的霜讓許多花敗得稀哩嘩啦,就連一些樹上新芽也如湯澆火燎,而它則在陽光脫去霜衣,讓綠色更深了一層,贏得有心人贊它一聲,賤草命強(qiáng)。等寒過回暖,便開著各色小花。雖說花小如米粒,可瓣有瓣來,蕊歸蕊至。我特別迷戀那沿溝而長的紫色小花,花色不奪綠意,而星星點點恰到好處地綴在其中,比起園藝花帶平添許多自然之趣。居住在旁邊的人家一盆水潑出,一桶水倒下,它們一齊臥倒,過了一陣子又恢復(fù)齊整。正因為它的這一野性之美,我想知道如何稱呼,問過許多人,大都搖頭,結(jié)果是一位從鄉(xiāng)下搬進(jìn)城的大娘告訴我,它叫婆婆納,有止咳、止血、補(bǔ)腎等功效。聽這么一說,慚愧自己對這巷子野的認(rèn)識,僅僅停在它的情趣里。
影子
2020年歲末,連續(xù)幾天的是陰雨天氣,小雨時下時停。雖說從秋到冬,大家都盼望著下雨,可寒風(fēng)夾雜著雨絲,難免會有一種觸膚涼心的感覺。這種感覺就會忽略了園里的菜、路邊的樹,綠葉掛珠那種浴后生機(jī)。
下班,走進(jìn)狹長的雨巷,路燈初上。蒙蒙的細(xì)雨在燈光前是飄著來。光,把巷子拉得更長,雨絲則讓它有點神秘。特別是這一截路,一邊是石砌的高高護(hù)墻,一邊才是房子。走在我前面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一手打傘,一手?jǐn)v扶著一位老人,一定是父子。老人走得十分艱難,雖有孩子的攙扶,另一支手還要扶著石墻,才能挪行。挪一步都得耗費(fèi)一定時間,那把撐著高高的傘,遮不到兩個人,老人扶墻的手落在巷子里的影子是淋在雨中。我走近他們,點在前方的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推到身后罩住了我。
我說了聲:兄弟要搭把手嗎?
不用!他側(cè)了側(cè)雨傘,讓出空間。說了聲,你先走。當(dāng)我走到他們前面時,突然被莫名惆悵襲中,我能趕上老人,他的影子能罩住我,可我超過他時,我的影子則走在我前面,接著又是一盞路,又把我的影子留在后面。我回顧了好幾回,我那霖濕的影子,仿佛是在等待他們。
旋 渦
長期形成的巷子節(jié)奏,給人們烙下了程式化的判斷思維,包括貓和狗的速度也不例外。晨里、日間、深夜該是什么樣的律動都有定律,若打破了這個律動,那人,那生靈就會成巷子里的關(guān)注點和話頭。
午后或傍晚時分,一些上年紀(jì)的,她們覺得閑下了,便到巷子中與鄰居咬咬耳,說昨晚又夢到死去中的誰,聽到一群狗在追趕著什么。說哪個超市今天有促銷活動,……玄乎與現(xiàn)實如同他們身體與影子,一同泊在巷子中。夜深了,少男少女,她們不舍別離,可又不敢太遲回家,在路燈下緊緊相擁。一兩個醉漢依著墻角,嘩啦啦吐著,吐后清醒,一搖一擺地走出聲響,等等。這些都是和諧在巷子里的節(jié)奏,過往的人會熟視無睹,按著自己行走的速度從他們身邊走過。
然而,若是大清早,又是常態(tài)思維中覺得不該出現(xiàn)的人停留在巷中,那就會招來一些審視的眼光。我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思維自然編織在程式里。就在昨天清晨,我趕著去上班,發(fā)現(xiàn)了三個人停留在巷中,男的,我只看到背影,他理光頭,個子不小,足以把站在中間靠墻的一個女人擋住,另一個女的年紀(jì)不大,站在男的對面,兩人相向守護(hù)著中間那位人。憑著我的直覺,大概是中間的那個女人出現(xiàn)問題,從家里跑出,且有可能還會有過激行為,那對男女是在看護(hù)和做些開導(dǎo)。這場景本應(yīng)該是巷子的關(guān)注點,可我無遐關(guān)注,也不想關(guān)注,單位簽到是有時間規(guī)定。我選擇快快閃過,何況那兩個人我都感覺陌生?晌覜]想到當(dāng)我從中間那個女的面前經(jīng)過時,我認(rèn)出了她,她是我老婆家一位遠(yuǎn)房嫂子,我相信她也認(rèn)出了我。可我沒停下腳步,且快速而過。閃過的腳步雖無阻無擋,可我的心情則被絆倒,重重地跌在路中,后面行走的腳步把一天好心情踩得七零八碎。一會兒罵自己不近人情,一會兒又寬慰自己,清官難斷家務(wù)事,一會兒又指責(zé)自己真不該不聞不問,一聲問候也不留下,一會兒又說問了又能怎樣?總之找不到一條安心的理由,直到下班看著那巷子,仿佛處處都有她們的身影,吹來的風(fēng)中傳著一聲聲責(zé)備。雖說這門親戚一年沒見過幾次面,可見一回僅是在這巷中,且這樣讓我心重如鉛。
巷子啊,深!深得讓人情世故無波而有旋渦,巷子啊,陡!陡得讓我情緒跌倒,陡得讓我抬不高腳,昂不起頭。
三輪車
鄰居的三輪車又停在巷口,他背靠巷子石砌護(hù)坡,一腳蹬在車子上,抽著煙歇息。我知道他在等他妻子的到來,而后合力推車爬上這條又窄又陡的巷子。
“出發(fā),你把好方向,我來推!”他扔了煙蒂,站到了車前,兩手背了過來,一手握住掌握方向的把頭,一手拉在車架上。喊了聲,“走起”!
推著,推著!我推回了三輪車滿載的記憶。
這種三輪車,是自行車改造的,就是用幾根空心鐵管焊接在自行車邊,制成一個裝貨的車斗,再加上一個輪子,便成了人為動力的農(nóng)用車。在我的記憶里這種車從末登過莊重場合,更不用說大雅之堂。但它則是城郊農(nóng)民的自豪,當(dāng)年集體化生產(chǎn)時,他們是拉著兩輪的板車上山下地,推著稻谷交公糧或到糧站碾米,這種車來車往,已經(jīng)讓鄉(xiāng)村農(nóng)民兄弟羨慕不已,后來他們又有了這三輪車,平坦的路可以騎著車搖著叮鈴鈴的車鈴從人們身邊而過,下坡追著風(fēng)跑更是讓人神往。
記得那一年元旦,我們幾個同學(xué)結(jié)伴進(jìn)縣城玩,走了一段山路,穿過一座廊橋時,看見了這么一輛三輪車停在橋頭大馬路邊,我們不約而同沖上前去,又瞧又摸。看見有人朝這車子走來,我們一下子散開,盯著那人。他說:“想坐這車去縣城嗎?”我們誰也不敢吱聲,只搖了搖頭。“不打緊,一人收你一毛五,我剛才就是送人到這村子,這車很好坐。”伙伴中有的說:我只有一元錢,還想買支鋼筆,那筆要七毛三;有的說只帶五毛錢,一碗面就要五毛;又一個說,若有三兩米再加一毛二就夠了;有,有,我?guī)в幸唤锩,本想換幾個饅頭,饅頭不吃了,就坐坐車如何?那個騎車的人大概看出我們心思,便說:“每人一毛二,但上坡你們要下來推車,行嗎?”呼啦啦,我們?nèi)狭塑。自行車后坐一人,?dú)輪架上坐兩人,車斗還有兩張小凳,我們五個人全上了。吱吱呀呀,那人踩動了車子。坐在矮凳上的突然高興地站了起來,騎車的人立即喝住,“不能站起來,若一轉(zhuǎn)彎,不僅你會摔到,車子還會被你弄翻了。”這下我們都怕怕的,只能把激動緊緊地握在那冰涼的鐵管上。
上坡了,騎車的人讓我們都下來推車,剛開始我們很賣力,幾近小跑,可坡越來越陡,我們推累了,且發(fā)現(xiàn)騎車的踩得不太用力,感覺車子越推越重,他坐在車上,喊著用力,用力!伙伴中有一個呶呶嘴,又搖搖頭,我們不再用力,騎車的罵了聲“你們比山鬼還精靈”,不得不他也下車來推。終于到了坡頂,我們知道這條坡下去就到城里,還沒等騎車的坐穩(wěn),全跳上了車。他喊了聲“手握緊,身子跟著車子方向傾,不能拗。”這一路,又喜又驚,風(fēng)呼啦啦地吹,輪子輾著沙子娑娑響,頭上的小軍帽都有點戴不住的感覺。到了城里的長途汽車站,一下車,我們等不及給騎車的付錢,大家一同跑向廁所,同樣的一句,“嚇得尿急!”,拉完尿才定下神。騎車的守在那,又罵開了,“小鬼沒見過大豬頭,這算什么?我騎快時,那個獨(dú)輪是懸空轉(zhuǎn),那才快,那才爽!”我們邊交錢邊拍著胸脯,念叨“魂魄歸身,魂魄歸身”。
不管跑得多快的車,都是馳騁在當(dāng)下的道路上,不管如何也超不到時光的前頭,何況是這種自行車改造的人力三輪車,它不得不在歲月中慢慢老去。就在這條巷子邊一塊墳地的荒草中就淹沒著一輛這樣的車。我發(fā)現(xiàn)它,是因為被一束耀眼的閃光吸引,我用竹桿順光撥開草叢,發(fā)現(xiàn)是一輛三輪車,那束光是車把鍍鋅管反射出來。我啞然失笑,可不知笑啥,是笑自己好奇,還是笑它“死不瞑目”。
它真的沒死,而只是農(nóng)用功能退化,就像我鄰居那對夫婦一般,他們不再為耕田種地忙碌,可他們依舊熱愛勞作。他們在村里時靠勞動培養(yǎng)出子女,靠勤儉富起來,買了房從鄉(xiāng)下搬進(jìn)了城,成了我鄰居。大兒做生意,二兒大學(xué)畢業(yè)做電商,大兒在此基礎(chǔ)上還買了別墅,二兒買了套房還在省城有了房產(chǎn),家里的四輪小車就有兩輛,電動的三輪車也有一輛?伤麄冞舍不下這輛人力的三輪車。男主人說:閑下不習(xí)慣。女主人說:這車的速度我跟得上,不耗油不耗電,又不怕磕磕碰碰,拉點青菜、腌蘿卜,賣多少算多少,感覺挺自在。只是回家的這條巷子太陡太窄,吃力。
他們推車到家門口,一同收拾好余下的貨物。男的坐在門口悠然吸煙,女的則打開小包整理著那些零票。女主人吃好晚餐,拿著小音箱,在家門口跳起了健身舞。男人一邊跟著哼曲子,一邊擦拭著那輛三輪車。日子的節(jié)奏真如那三輪車的速度,他們掌握得恰如其分。
小城中,偶爾還是能與這樣的三輪車相遇,都是女人在踩在推,伴隨著:糖粽、肉粽、臼頭粿,寒草茶、糯米飯、下水。三輪車慢悠悠地行駛,車上熱騰騰氣息一路冒著,在那人來人往的街上走出了一種悠然自得的生活節(jié)奏。三輪車,自行車改造的三輪車,它的速度我當(dāng)作是鄉(xiāng)村生活的節(jié)奏,叮鈴鈴車鈴聲,我當(dāng)作是鄉(xiāng)音的呼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