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三十年前,背著那些充滿了酸甜苦辣的饃從家里一步步一次次地向學校走去,一路上雖然經歷了風霜雨雪,但我的心中卻升起了一輪太陽。 1981年9月1日一大早,天空飄著清涼的細雨,母親給我裝了饃,用一個小小的藥瓶裝了一點用辣子面和鹽做成的調料,又把一個淺黃色的洋瓷碗塞入提包,父親給我的提包上套了一層塑料紙,我在弟弟和妹妹羨慕的眼神中吃了一個母親做的荷包蛋后就在全家人的期盼中走出了家門。我也清楚,每一個饃都注入了全家人對我的希望。 我第一次背著一個裝著23個由小麥面粉和玉米面粉混合做成的饃的提包,走向五里路以外的鎮(zhèn)子,開始了我的初中生活。那個背饃的提包是半個經過母親修補的廢氣的麻袋,外面的一層是母親用做衣服和床單等用品剩余下來的布條做成的,花花綠綠的,有一筷子長一指頭寬,縱橫交錯,提包的兩條帶子是用父親和哥哥的兩條褲帶做成的,好看又結實。 村子里還有兩個同學和我一起考上了初中,但他們家里的條件好,可以騎著自行車輕輕松松地高高興興地去學校。一個是生產隊長的兒子,他的饃是白白的小麥面粉調和菜籽油做成的花卷,看一眼就想流口水。另一個是煤礦工人的兒子,他根本就不要背饃,而是裝著錢直接在學校的教職工食堂買著吃,我只有望而興嘆。 一路上,雨下個不停,我戴著一頂用麥秸編織而成的草帽,邁開步子急匆匆向前走,汗水布滿了全身,布鞋灌滿了泥水,看不到一個人影,天地一片空曠。我們的宿舍是一排朝南的窯洞,里面黑咕隆咚的。西面是一個能睡十幾個人的大土炕,東面的墻上是一排用來掛饃提包的釘子。我走到最里邊的北墻底下放了幾本書和兩張報紙作為我的容身之所,(那一晚,我和衣而臥。第二天,父親送來了被子和褥子。)接著取出洋瓷碗,把饃提包掛在墻上。不一會兒,來了不少陌生的面孔,占滿了土炕和釘子。然后,去教室聽班主任安排開學后的事情。等到吃飯時,大家爭先恐后地跑到水灶,擠在兩個大鐵鍋旁邊各人舀出一碗不熱不涼不干不凈的水端回宿舍,泡著兩個饃,倒出一點特制而且流行的調料,然后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初中三年,在學校的伙食就是這樣過來的。到了冬天,饃凍得就像冰冷的石頭,幾個人就用一個網(wǎng)籃裝著饃,拿到教工食堂的蒸籠里加熱后在拿到宿舍泡著吃。到了夏天,饃很快就發(fā)霉,皮上長出一層灰白的毛,甚至還有一些黑點,有時候還能聞到一股惡心的氣味,但也得硬著頭皮吃下去。因為每個星期五天半的饃是固定的,你不吃就只能挨餓。我的同桌是一個家在鎮(zhèn)上的男孩,他經常在回家吃完飯后帶著半個“杠子饃”來到學校吃零食,看著他的饃,我只好把口水往肚子里咽。有一次,他連續(xù)三天沒有來,我忽然看見他的桌斗里有半個干棒棒香噴噴的饃,我如同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喜出望外。在猶豫了一陣后就小心翼翼地取出來三下五除二地狼吞虎咽一番,那味道真是說不出的美好。 1984年8月28日下午,我又要背著饃去三十里以外的一個以出產煤炭而著稱的大鎮(zhèn)上去上高中。因為路途遠,背的饃變成了30個,饃提包就換成了一個用帆布做成的工具包,走起路來厚重而堅定。每個星期六的下午,十幾個相伴的同學一邊走著一邊聊著,不知不覺地也就到家了,吃一頓母親做的玉米面攪團或者紅薯米飯,那真是難得的佳肴。然后在星期日的下午又背著一提包饃趕往學校,回想著母親的飯和同學之間的交往,也充滿了情趣。三年的高中生活,基本上也是“溫水泡饃,吃了好過”過來的。有時候,饃被同學偷著吃了,或者被老鼠咬了,那就只有等著餓肚子了。如果能在冬天吃上一碗金黃噴香的玉米糝子,那非要把每一粒都要舔完,整個碗里干干凈凈的,真正能夠體會到“粒粒皆辛苦”的滋味。有一次,我向村子里的那個生產隊長的兒子的同學借兩塊錢準備買一本《悲慘世界》,沒想到他的一句話“我在學校食堂買了八塊錢的菜票和十塊錢的飯票……”就給我當頭一棒——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去食堂買飯和菜的錢,八塊錢我都沒有見過!。我只有更加努力。 1987年的暑假,我接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結束了“背饃”的日子,禁不住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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