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花,落了。
暮色四沉,濃云欲墜,黃昏的斑駁光影投下璀璨的金碧輝煌,仿佛訴寫著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悲歡離合。落葉紛紛,雖有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神似,可依舊在心間描繪出了幾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的悲意。寂寞的微風(fēng)緩緩拂過,為這世間演奏了霓裳一曲,那段塵封了的模糊記憶在悲涼中,也宛如古色古香的畫卷,緩緩舒展開來。
至我橫空出世,第一眼,看見的不是絕勝煙柳滿皇都的世界,看見的不是山映斜陽天接水的極致美景,而是外婆,那和藹可親的面孔深深篆刻在我的腦海,不曾被時光的痕跡刻意留白。
小時候,大手拉著小手踱進(jìn)家門。有種十幾年光陰望向未來的錯覺。外婆的家是溫馨的,有著清風(fēng)與蟬鳴相伴,和著外婆沉重的鼾聲,便是我最快樂的時光。如此寧靜的生活,卻被一場悄無聲息的暴雨打破了。頑皮的天性造就了頑皮的我,于是在外婆沉重的鼾聲中,我便偷偷溜了出去,在小溪邊撿鵝卵石,在田野里迎著風(fēng)奔跑,那種快樂,人間哪得幾回聞。直到云霧黑沉沉地虬結(jié)在一起,遮蓋了照映在天空中的光明,倒映在如清如澈的溪,我才意識到,我應(yīng)該回去了,還未等我反應(yīng),天空中醞釀著的傾盆大雨并在頃刻間降臨下來,此時的秋風(fēng)如同惡魔般,瘋狂地汲取著我僅剩的一點暖意,我不禁心生恐懼,出于本能,想逃離這個地方,可是無果,只能蹲在原地,俯下身子,抱著頭,嚎啕大哭......夢醒時分,迷迷糊糊,早已分不清夢與現(xiàn)實,唯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在我身旁圍繞。唯獨知道的,是外婆拖著年邁的身子,無畏風(fēng)雨,將我從死神身邊拉扯回來。唯能聽見的,是雨滴那劃過屋檐的悲哀,是外婆那淺吟低唱的呢喃,是狂風(fēng)呼嘯而過的哀鳴,吹散了城南的花......
長大后,不會使用手機(jī)的外婆只能通過書信與我聯(lián)系,一封書信往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送達(dá),可我們的心依然連在一起,即使是時間化作的刀劍,也不能分割這份情。輕啟彩箋,凝望尺素,字里行間,溢出了滿滿的親情,那是一份無可比擬的親情,讓我倍受感動。
紅塵煙火,淡煮時光。外婆終是外婆,當(dāng)歲月蔓延至外婆全身,外婆也變得終日沉默寡言,郁郁寡歡,總喜歡安靜地躺在那條陪伴了她幾十年的木椅上,隨著殘陽余暉,傾聽生命中最后的結(jié)尾曲。后來,歲月變幻成一條湍急的河流,我在這邊,外婆在那邊,從此以后,天人兩隔,永世不再相見。外婆走后,留給我們的只有無盡的念想。那寂寞的風(fēng)將城南的花扯得七零八落,城南的花,落了。
小時候從未聽過外婆的話,長大后方去追憶,卻只能執(zhí)筆落下悔恨。然而,那份真摯的感情,是從唐詩宋詞到明清煙雨也尋不到的駢詞,浮世三千,也尋覓不到這樣的感情。
此刻,一抹臨別黃昏悠悠斜陽,為我那漫漫余生添上一束光。我相信,太陽終會升起在某個清晨,一道彩虹,兩個人......
至此,我不再孤獨前行。
此刻,城南花已開,愿君永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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