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臨德天瀑布

禾源

借著假期的閑散，把春節(jié)的濃情與一路風景相互兌換，正月初四來到了德天瀑布。
走完進入德天瀑布景區(qū)的正常程序，決定坐游船沿歸春河逆流而上去觀瀑布真容。我喜歡這個決定，因為歸春河的水是從瀑布躍下，從深潭而出，有過這經(jīng)歷而又沒流遠的河水一定有豐富的情感�；蚴浅錆M激情熱烈奔放，或是驚魂未定唏噓感嘆，或是相依相靠竊竊私語，或是，或是！宛如大電影院剛觀看驚恐片散場涌出的人流。坐游船逆行，與這樣的水流迎面而遇，不是更能真切地感受著水流的萬千情感嗎。
今年正月初四春潮未漲，歸春河的水流波平浪靜，碧綠的波紋里，鋪展著緩緩而行的愜意，岸上的游客有序流動的速度與河水和諧在青山間，我有足夠的時間把神思放飛。沐過清粼粼的河水，采擷幾片新綠，踩過對岸的小沙灘，與越南游客打個招呼，駐足一重山之巔看遠山群峰競秀，再回自己身邊峻峭的“炮臺山”，走過峭壁間的棧道，順索道滑下回到登船的碼頭，在默讀王昌齡的“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兩鄉(xiāng)”詩行中登上游船。
游船，樸素簡約，竹排加座，護欄合圍，頂棚遮陽擋雨。簡樸與秀麗和諧相融便是典雅。隨吟“碧波如綢風吹動，山水似畫舫穿梭”。船上的游客坐不住了，不停地拍照，擔心眼睛會錯過風景，拍下后才得以心安。我倚著船邊欄桿，呼吸著清新而又滋潤的空氣，伸出雙手從額前順捋而下，這一捋仿佛脫去了面殼，見心明性。心如河中看不見的魚，自由地游弋，性如岸邊老樹，古根新葉，在春風中活脫起來，情不自禁地展露出淺淺的笑�？醇拥挠慰蛡�，我報以微笑，看毗鄰并排同行的越南游船上的游客，我報以微笑，看岸上招手歡呼的游客我報以微笑，大概是臉上的表情跟不上內(nèi)心的情趣，始終一張臉孔�？晌疫€是很滿意自己的表達，青山碧水，綠樹翠竹，閑云悠悠，鳥鳴悅耳，這微笑的出現(xiàn)并不突兀。
不知是地勢所造，還是旅游公司策劃者的水平高，游船從碼頭到德天瀑布跟前的行程恰到好處，近二十幾分鐘的期待正值高峰，德天瀑布跌水擊起的霧氣籠上，我拾起張九齡的詩句：“靈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氳”來描摹，雖說引用的不太準確，此時這里氤氳之氣不含熱度，觸膚清涼，是冬春之交的空水使者。思緒追隨著使者召喚，目光縱橫交錯，織下一張大網(wǎng)，網(wǎng)在瀑布前，它不是一絹獨掛而數(shù)縞同垂，一排陣列，并與越南的板約瀑布連為一體，寬達200余米，它不以千仞之壁彰顯高峻，而以寬大體格展示雄偉，不憑飛流直下傾瀉氣勢，而以三級跌落的形態(tài)層層擊起飛花綻放浪漫。飛花帶來霧氣，在空谷間彌漫，陽光照在其中折射出七彩光芒，架起一道彩虹橋。雖說這只是雄偉中纖弱的一筆，然而就這一筆劃向了人們心海，游客爭先走到船首，以各種姿態(tài)與瀑布、彩虹合影，有的抒懷攬抱，有的嬌態(tài)側坐，有的下蹲托腮，……我在這每一種姿勢中讀到了童貞，拾起自己童年記憶，村里奶奶的告誡隱約從故鄉(xiāng)傳來，“不可用女人的攔身裙、不可用掃帚撲打‘穹’！”那位奶奶是這樣說的，很久以前，一天中午，一位婦人家正在灶頭蒸飯，陽光從光竇射入，一條“穹”順著陽光把頭伸入水缸吸水，那婦人家一著急，解下攔身裙撲打驅趕，結果越撲打“穹”越大，婦人家嚇暈了。村里人說“彩虹”是施雨神仙回天上的橋。怪不得搖船的兄弟說：只可惜春潮沒到，瀑布水瘦，若是豐水期，這彩虹橋能讓你們走向天空。
我沒有絲毫的遺憾，水瘦更見肌䤚，船靠岸后，沿著瀑布邊的漫步道從她身邊走過，可以側影其身，可以坐在觀景臺靜聽震壑之聲，還可以登上瀑頂看水來之態(tài)，慢慢復述著“鵝泉”的故事：念安屯，—個名叫楊媼的老人，拾得兩枚鵝蛋，用自己的體溫孵化，得到小鵝兩只。她把小鵝當自己女兒—樣養(yǎng)育，沒想到竟是兩只神鵝。鵝為了報恩，攪動田間溝洫成潭，泝流成川，造就鵝泉，灌溉沿河兩岸良田，人們?yōu)榱烁兄x楊媼養(yǎng)鵝造泉之功，在潭中小島上立廟，并把農(nóng)歷三月三定為鵝泉誕，這鵝泉便是德天跨國瀑布的源頭之水。
在德天瀑布前幾個鐘頭的觀賞，于其而言如瀑布浪花濺起的水珠飛起落下，隨歸春河流深流遠，于我則如那道彩虹，會成為我一生水岸邊、陽光下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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