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一院泥巴房子,由初始的幾間石板屋成長為大瓦房,最風光時,壯大到四合院。 院內一棵石榴樹,一顆杏樹。院墻外,靠近東頭是茅廁,是按風水建造的宅院。茅廁旁邊一個豬圈,南邊臥室窗外,便是伸手能及的梅子樹。這些滿樹的嘉果,曾讓我在伙伴面前高人一等,在過往歲月里有著清甜記憶?烧嬲屛译y以忘懷時常于夢中相遇,倒是那棵橫亙在豬圈石壩上的老槐樹,每次夢中醒來,就有一種莫名的失落襲上心頭,老槐樹依舊的樣子,一身虬枝,身軀愴然裸露,方圓左近生孩子的人家,每次來找槐樹皮槐樹枝,母親從未讓人空手而歸,那尊槐樹軀干足有三丈開外,碗口粗,自我記事時看到的樣子,到生命枯竭也沒有些微的變化,沒長粗也沒長長,只有春夏季節(jié)零星的幾處綠葉證明它還是個活物。它的存在伴隨著家家戶戶小生命的降生而延續(xù)。我在這個樹下逮過蜻蜓,撿過蟬蛻,聆聽過蛙鳴,玩耍再歡實,卻從不往樹身攀爬,嫌其樹骨嶙峋,也怕稍有失足跌入豬圈,真正不去攀爬,該是樹枝樹皮充當?shù)し浇o月母子給嬰兒蒸澡之用,猜想在我降生時一定用它的樹枝樹皮給母親給我蒸過澡洗過身子,內心油然生出敬畏…… 我堅信世間萬物皆有靈性。我生性愚鈍,解不開老槐樹因何常出現(xiàn)在夢境,它常勾起我的記憶,按理說石榴樹杏樹更應出現(xiàn)在夢境才是,畢竟在建蓋房屋的時候,我曾為砍掉它們而傷心落淚,那種不舍之情只有深切體味過它的好才感受得如此真切,盡管新房屋的落成全家歡心,可我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幸好心目中珍藏著老槐樹的高貴。我的妻臨產兒女降生之時,坎壩上的老槐樹早已腐朽,是在對門山洼里找尋的槐樹皮槐樹枝。時隔多年,我理解了為何老槐樹的軀干任其風化腐朽,未被當柴禾而焚燒…… 蠟燭被贊頌,是它給人帶來光明;贊美爐火,是它供人溫暖,可有誰記起柴禾的存在呢。曾經看到一則故事,一個和尚要吃那顆雞蛋,吃雞蛋算是殺生,便雙手合十,對著雞蛋口中念念有詞道:“混混沌沌一殼包,也無皮來也無毛。老僧帶你西天去,免在人間受一刀。”活脫脫滿臉慈悲,搖頭晃腦說道雞蛋的今生后世,這能否算得救贖蒼生…… 想起老槐樹,與我的生命一起成長,延續(xù)平凡人的煙火日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