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彌漫著稻子成熟氣味的時候,農(nóng)民們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鄉(xiāng)村小道上來回穿梭著收割的人,或拿著鋒利的鐮刀,或扛著手動脫粒機、或用扁擔挑著滿滿兩袋稻谷……天蒙蒙亮的時候就有人在田里用力踩脫粒機的踏板,那齒輪發(fā)出清脆的聲音在山谷婉轉(zhuǎn)盤旋,鳥兒傾巢而出,然后是牛兒、羊兒……
同往常一樣,我騎著自行車悠悠然地去上班,途經(jīng)田間水泥道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田里只剩下了稻稈的殘渣。呵——原來稻子已經(jīng)黃了!我是看著它們成長的,青青的禾苗在短短的幾個月竟然到了老年。然而,稻子黃了,我卻一事無成,仍然每天為生活奔波勞碌。異鄉(xiāng)的兩季稻雖早了點,卻勾起我無限的思緒。
稻子黃了,父親只能是一雙手在鐮刀與脫粒機之間來回舞動。母親要為我們帶孩子,做飯、洗衣服、喂豬……那幾畝梯田似的地足以讓父親在這個季節(jié)忙碌了,晚上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來,還得抱抱孩子,逗他們玩耍,哄他們睡覺。母親也得為明天做好充分的準備。
稻子黃了,我只是坐在辦公室在鍵盤上敲著字,或是裝模作樣的背著照相機到工廠里去采訪。平淡的過完一天又一天,直到拿工資的時候才想起應該給家里寄多少錢,考慮他們是不是比我更需要這些錢。這種想象也只是寫在白紙上,微薄的收入并不能改善家里的生活,我報答不了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他們總是說:“趕緊把你那些債還了吧!”我失眠幾年了,深夜才能入睡,異鄉(xiāng)如此繁華早已在心中壓抑出一道苦惱的痕跡。
稻子黃了,是豐收的時候了。聽說大哥所在的皮鞋廠今年不怎么忙,卻已糊得過養(yǎng)育子女的生活。我們坐在一起的時候,往往半天不做聲,隨后便是一聲長長的嘆息。其實我們都不想在這個地方安靜地坐著擺龍門陣,或是喝幾瓶冰凍的啤酒、吹電風扇、逛商店,或請一天假去打點滴,這種生活是虛偽的,根本沒有在田里收割稻子那番實在。
真懷念全家人一起收割稻子的歲月。父親扛著脫粒機;母親背著簍子,里面裝著茶、盆、塑料袋、鐮刀、草帽;我和大哥拿著扁擔趕著牛;后面跟著那條小花狗,一路不停地嗅。到了田里,父親坐在田硬上休息,我們麻利地用鐮刀割稻子。過后便是兩個人操作脫粒機,兩個人割。拖斗里快到一袋的時候,母親趕緊去抓稻谷上面的殘渣桿,然后用盆勺出來裝進塑料袋。田里豎著兩袋稻谷的時候,父親用扁擔挑著回家曬在水泥地上,只剩下我們?nèi)死^續(xù)收割。因為路程太遠,父親再來的時候田里早已豎起兩袋稻谷。晌午回家休息,每人盡力的拿,或扛、或背、或挑——晚上切個西瓜慰勞身體,摸著漲鼓鼓的肚皮,這一家人生活的樂趣便在笑聲中進入黑夜。
我看到的收割大多是幾臺收割機在田里來回穿梭,人們只是樂呵呵地看著豐收的果實被雇來的工人收進家門。沒有原始的工具,更見不到家鄉(xiāng)所用的鐮刀。也許他們已經(jīng)脫離那個原始的年代,生活在高科技的幸福社會。有時我不禁會暗自發(fā)笑,因為我們那種地方永遠開不進去收割機,那些狹窄的梯狀稻田根本容不下這些龐大的物體,收割的人們只能是汗流浹背地在烈日下勞動,下輩人也只能是找點運輸?shù)谋憬輥硎÷詣趧拥臅r間。
老是做夢,我看到家鄉(xiāng)變成城市了,田地間全是水泥路,小孩子們騎著自行車在路面上嬉戲,老人們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樹下乘涼,稻谷被雇來的工人送進了家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