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題目并不是像中學(xué)課本里《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那番深奧,只是對堂叔的一個寫照。他居然在這個交通發(fā)達(dá)的年代,從北白象騎著自行車到虹橋來看我。我到車站接他的時候還以為他是在某個地方撿到的一輛自行車,突然看到,他后面還跟著倆個小伙子,也都騎著自行車。這本是件不足為奇的事,在家里總會走上幾個小時的山路去趕集或走親戚,自行車的時代也許是一個想象。而在這座城市,幾十萬打工人是不是都這樣騎著自行車去另一個城市看親戚朋友呢?
答案是:公交車上的外地人明顯比本地人多。
我并不是佩服堂叔騎幾個小時的自行車,而是認(rèn)為他這種節(jié)省的方式值得出門在外的人去思考。我在一年之中乘坐汽車去看親戚和朋友的費用上,大致可以賣輛嶄新的自行車。于是我問堂叔:“你就不肯花這點錢,寧愿讓自己受累?”
堂叔笑著說:“反正這一天也沒什么事,來回時間也剛好,六個人來回的車費差不多五十塊,我們一天的工資才多少……”
堂叔只大我一歲,初中畢業(yè)便到溫州一家包裝印刷廠做普工。九九年的冬天我背著行裝找到他,第二天就進(jìn)了那家廠,每月工資280元,生活費自理,F(xiàn)在想起來真有點幼稚,為那點微薄的工資推著幾噸重的紙筒,或在流水線上接那些鋒利的紙片。堂叔看我滿手的血泡,安慰我說:“慢慢的來,每個月都會加工資的。”我卻沒能在他這種耐心的自慰中穩(wěn)定下這份職業(yè),春天來臨的時候我又換了一家廠。
第二年,堂叔也換到服裝廠做學(xué)徒,后來一直在服裝廠做工。到了婚育年齡,堂叔便和以前在包裝廠戀愛的一名四川女子回老家結(jié)了婚。當(dāng)時很多人都不解,認(rèn)為這是個錯誤的決定。堂叔不以為然,說生活是自己過的,礙不著別人。
其實,北白象到虹橋這段路上,高樓大廈、豪華轎車、工廠、酒店……每種物體都能讓我們向往;蛟S堂叔騎著自行車從高速路行走時,更加體會到沿途的城市繁榮,更加感觸到異鄉(xiāng)勞動的艱辛。
其實,堂叔打小家里就貧困,同齡人很多都不與他一起玩耍,他便站在一旁看著,一副不稀罕的表情。在外面多年后回家過年,我問堂叔:“你覺得那些人怎么樣?”
堂叔說:“一個都靠不著的,只有靠自己。”
他所指的是那些曾經(jīng)傷害過他的人,盡管是幼小的時候,也在他心靈的深處留下了深深的傷痕。就像他所說的,上一輩的窮不能說明下一代也是無能,財富也只是靠勤奮得來的。所幸的是堂叔對我及為信任,也很支持我的想法,大約是因為我們都看不慣那些勢利的人。堂叔不但在我最危難的時候給予了我物質(zhì)上的支持,還從北白象騎著自行車到虹橋來看我,感情如此動人親切。
也許在人們的眼里,這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我看來,堂叔的生活簡樸是值得學(xué)習(xí)的榜樣,騎幾個小時的自行車并不意味著窮困潦倒,節(jié)省下辛苦而得的血汗錢,才是打工的目的與意義。我卻做不到,在成家后仍然聽到很多父母的叮囑,而本身則為每個月的高消費而嘆息。
從北白象到虹橋,經(jīng)過柳市、樂清、石帆的中心,我在這條路上走過上百次,得到和失去都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