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洼上的草又綠了,山嶺、洼腳、半坡都開滿了各色的野花。各種顏色都有,紅的、白的、黃的、粉的……正開得爛漫,使這個在山腳下的小山村也呈現(xiàn)出一派生機(jī)盎然的景象。
春天的陽光暖暖的,胡嬸嗑著瓜子,曬著暖陽。耳朵卻聽到鄰家?guī)孜焕辖忝谜?ldquo;搓麻”。聽著那“稀哩嘩啦”的洗牌聲,讓她心里直癢癢。自從胡叔出外打工,兒子到北京上大專后,胡嬸可就成為一個百分百的“自由人”,整天就往鄰家跑,幾個老姐妹擺擺“長城”。今天呀,是晚了一步,被別人占了“先”。
胡嬸正津津有味地嗑著瓜子。忽然見杏花騎著“木蘭”嘟嘟地沒影了。這邊蘭花騎著自行車又“飛”一樣的駛了過去。胡嬸的目光追著那身著紅色羽絨服的身影,直到那身影隱在了大山的后頭。剛剛回過神來,就見梅花穿著那件洗得一塵不染的白色羽絨服,下身穿著一條深藍(lán)色的牛仔褲走來了。衣服很合身,使她全身散發(fā)著青春的朝氣。她低著頭急匆匆地向村子的一頭走去。
胡嬸望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自言自語地說:“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看她們都出落得像花似的。真是村里會走路的花呀!”同時,她又心里思忖著,我那娘家侄子虛歲已經(jīng)23了,也該找對象了。杏花、蘭花、梅花是村里的三朵花,這是有目共睹的。說什么也得摘一“朵”回去。杏花吧,在外讀書心野了,嘴也太叼。蘭花吧,是家里的獨(dú)生女,太嬌慣了些,怕拿不起來家里的活計。對,還是梅花最合適。她父母都很厚道,還有一個老實(shí)巴交的哥哥。她那哥哥都30了,也沒有對象,還不是家里窮唄。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這樣的“花”娶回去,才 ‘新鮮耐活’呀!”胡嬸想著想著不由地“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胡嬸幾天來,拿著鞋墊在梅花家門口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聊,實(shí)際上是在梅花家附近摸底。她做到心中有數(shù)后,就喜滋滋地去梅花家提親了。梅花的父母熱情地招待了她。原以為是給梅花的哥哥李強(qiáng)介紹對象的。胡嬸可是附近有名的“媒婆”,不知道得還以為電視里的“媒婆”都是以她為原型呢!
每年收了秋以后,胡嬸就開始了走東家串西家地“跑媒”了。這營生吃香的、喝辣的,送“禮”的還不斷。不過到梅花家還是第一次,還不是因為他家窮。梅花的媽得知是為梅花介紹對象的,心就涼了一大截。“他胡嬸,你尋思給我們小強(qiáng)介紹一個合適的。”胡嬸隨口應(yīng)承著:“沒問題!這門親事做成了,咱們就是親戚了,更沒的說!”
正說得熱鬧,梅花回來了。得知情況,不冷不熱地說:“胡嬸呀,您還是給我哥操操心吧!我還小呢,不著急!再說現(xiàn)在是啥時代了,年輕人喜歡自由談戀愛!”
胡嬸可還是頭一回碰釘子,幾天都緩不過勁兒來。
這不,晚飯后坐在門口,拿起鞋墊。就看見杏花姍姍地走來了,不由地咕噥了一句:“現(xiàn)在的姑娘成啥體統(tǒng),黑燈瞎火往外跑!”杏花聽了直刺耳,拿起一塊石頭扔進(jìn)了草堆里,邊扔邊說:“天還不熱,你這癩蛤蟆就出來了,你瞎‘呱呱’啥!”
杏花甩了甩馬尾辮,氣呼呼地走遠(yuǎn)了。胡嬸又碰了一個大釘子,心情不好,揣上鞋墊轉(zhuǎn)身回屋躺著喘氣去了。
幾天后,胡嬸再次出來閑坐。發(fā)現(xiàn)村里的婦女、姑娘一個也沒影了。村里靜悄悄的。胡嬸費(fèi)了一翻勁打聽,才知道杏花、蘭花、梅花三人成立了一個“山花工藝品公司”,廠址就在場院里那幾間空房子。胡嬸鼻子“哼”了一聲,又撇了撇嘴說:“亂彈琴!瞎搞!搞什么工藝品公司?沒聽說過!”
胡嬸,雖沒跑去看,可在太陽落山前,村里的婦女、姑娘都喜眉笑眼地從那里走出來。她禁不住湊上去打聽,原來是手編的工藝品。毛線活有花樣毛衣、坐墊、茶杯套……麥秸、葦桿、干草編成的草帽、涼席……用絲線編的腰帶、手提包、錢包、圍巾……還有用珍珠、貝殼做的首飾、裝飾品……用各種形狀的木條粘成的藝術(shù)品,如鏡框、筆筒、煙灰缸、垃圾桶……品種繁多,一天都說不完。每天按件數(shù)、質(zhì)量計算工錢,而且是工資日結(jié),一天能掙20多塊呢!何況也不誤給上學(xué)的孩子做飯,更不防礙喂個豬呀、雞呀的。全村的婦女全去了。就連最愛和胡嬸“搓麻”的幾位老姐妹也跑到那里報到去了。
胡嬸掰著手指頭一算,每天十幾塊、二十幾塊,一個月下來就是五六百塊呢!更何況家里的農(nóng)活一點(diǎn)也不耽誤,還能和幾個老姐妹聊聊天、逗逗悶子。
胡嬸想到這兒,一拍大腿說去就去,直奔村西的場院而來。一進(jìn)辦公室,就看見杏花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杏花也看見她來了,卻裝作沒看見,眼睛瞟著窗外。胡嬸只得往前走了幾步,又清了清嗓子說:“杏花,我也想來咱們工藝品公司干點(diǎn)活兒。”說完,用眼睛偷偷地瞅著杏花。杏花愛搭不理地說:“我們這廟小,供不起菩薩!”碰巧蘭花從門口走過,胡嬸忙走過去拉住說:“好閨女,和杏花說說我也來這里干活。”蘭花抿著嘴一笑,說:“杏花姐,還是讓胡嬸來這里上班吧。胡嬸年輕時描龍畫鳳,剪個窗花,納個鞋墊可是個好手。”胡嬸忙把手里的鞋墊遞上去,“你看我納的 ‘鴛鴦戲水’怎么樣?”杏花點(diǎn)了點(diǎn)頭。蘭花說:“讓胡嬸去民間工藝組吧!”
下午,胡嬸和幾個老姐妹在一起編織花樣草帽,胡嬸一個勁地出點(diǎn)子,帽子編出來不僅式樣新,而且質(zhì)量好。你看那帽檐上的“玫瑰花”,活脫脫的就像剛從花枝上折下來似的,仿佛還能嗅到它的芳香。因為胡嬸點(diǎn)子多,創(chuàng)意好,蘭花讓胡嬸當(dāng)民間工藝組組長。到晚上收工時,胡嬸編了五個帽子,各個新穎好看,不知得到多少人的稱贊。讓胡嬸也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以前,年輕時誰不夸她心靈手巧模樣俊俏呀!結(jié)工錢時一算,五五二十五,當(dāng)組長驗活外加十元勞務(wù)費(fèi),這就是三十五元錢呀!把個胡嬸美得邊走邊哼起了小曲。
幾天工夫,全村的婦女都涌到村西的場院,而且外村的婦女也來了不少。三個女將分工明確,工作起來井井有條。杏花負(fù)責(zé)洽談業(yè)務(wù),蘭花負(fù)責(zé)質(zhì)量監(jiān)督,梅花負(fù)責(zé)原料的供應(yīng)。公司才剛剛起步就傳來了喜人的消息。“山花”工藝品在全國各地供不應(yīng)求,部分產(chǎn)品將出口歐洲。這些普通的手工藝品在市場上這樣走俏,是杏花沒有想到的。況且“山花”工藝品價格之高也是杏花沒有想到的。
幾天后,村里的男人們也齊上陣,忙著蓋廠房,進(jìn)料、配料、送貨……村里到處一片歡騰。
胡嬸每天揣著錢回到家,不是忙著做飯。而是,拿出紙和筆描花樣子。杏花告訴她,她們組的藝術(shù)草帽和“鴛鴦戲水”的鞋墊,就要遠(yuǎn)銷到歐洲了。定貨單就有一大摞了。她想不能總吃“老本”呀!得拿出幾個新樣子,要不斷推陳出新,讓外國人看看咱中國人的手藝。
接連幾天,總有幾輛高級小轎車絕塵而來,又絕塵而去。這可是這個依山傍水的小山村幾十年不曾見到的景象。
一天中午收工,胡嬸忙著想新樣子,走得晚了會兒?匆娨惠v高級小臥車迎面而來。下來一個風(fēng)度翩翩的帥小伙,直奔杏花辦公室。隨后,杏花從辦公室走了出來,說說笑笑上了他的車。
胡嬸呆呆地看著。“胡嬸怎么還沒回去吃飯?”原來是梅花。胡嬸忙走過來說:“不忙!不忙!”又瞅了瞅梅花說:“我真擔(dān)心你們這些金鳳凰一個一個都飛走了,誰帶我們大伙共同致富。”梅花笑了笑說:“怎么會呢?金鳳凰哪舍得離開咱們村這個梧桐樹呀!”
“我就說嘛,有金鳳凰在,不怕引不來‘金龜婿’!”胡嬸心里熱乎乎的。過幾天公司還要增加項目。加設(shè)了鐵工藝、玻璃工藝,那樣的話,鄰近幾個村的青年就業(yè)問題都解決了,更別說村里的大齡青年找對象的事了。外村的姑娘都爭著到村里來呢!就說前天回娘家,就有幾個姑娘來找她,想嫁到村里請她牽線呢!胡嬸一邊想一邊喜滋滋地往家走。路上,一抬眼,南山上那一大片映山紅正開得紅艷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