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當我路過滇西海拔四千余米的藥山,看到云霧深處的牦牛窩棚,聽到蒼茫原始森林中的牦牛鈴聲,我心由衷產(chǎn)生一種對牧人的敬佩,從一方面講,這里是世之奇?zhèn),瑰怪,非常之觀。這里是人間天堂,這里有賞不完的索瑪花、牡丹花、雪蓮花,這里有聽不厭的鳥兒歡唱。但這里更多的是孤苦和寂寞,牧人們隨著草綠而上山,伴隨草枯而回家。
藥山不通電,昔日伐木開挖的公路至今無任何車輛,依稀可見老公路上靜靜站立著數(shù)頭牦牛。藥山有些時候數(shù)月不見一人,牧人們以牛群為伴,很多時候喝屋檐水,除了少數(shù)野菜外,沒有其他菜吃,幾乎天天喝牦牛奶,喝得人身上一大股酥油味,他們每天重復著同樣的工作:起床——擠牛奶——吃飯——趕牦牛上山——趕牦;馗C棚——關(guān)小牦牛——吃飯——睡覺。
陪伴牧人的更多的是綿綿細雨,還有那天崩地裂的雷鳴,不時還聽到狼嚎獸哄,使人聽之毛骨悚然。而牧人每天得到的是不足一斤的酥油,有的牧人自己在窩棚里熬上整整一年也舍不得喝一口酥油,他們年復一年,沒有叫苦,沒有叫累,沒有怨言牢騷;他們有的倒在了藥山雪地里,有的沒在了藥山大雨中。他們沒有信仰,沒有進行集中的思想教育,是什么力量指使他們在如此艱苦的環(huán)境中默默守候一生,耕耘一生?我尋思著,久久找不到合適的答案。
突然,我看到了彪悍的牦牛,它們攀登高峰,駕馭高原,只要山羊能走的路牦牛幾乎能走,它們可以在雪地里連續(xù)數(shù)天不吃不動,它們在如此艱苦的環(huán)境中一代代繁衍著,永葆生機,不失雄氣,從它們身上我看到了高原的靈氣,更看到了牧人的精神。
那是六年前的事了,我圓了大學畢業(yè)后的從軍夢,結(jié)束了為期半年的集訓,被分配到祖國西南邊陲一個小小的邊防站,去到邊防站給我的印象就是那山很大,交通閉塞,戰(zhàn)士們個個很可愛。然而印象最深的還是第一次邊境巡邏。
平時只是在電視軍事頻道看到過一些邊防戰(zhàn)士全副武裝進行邊境巡邏的場景,而今身臨其境,自己身著愛慕已久的橄欖綠,全副武裝行走在邊境巡邏的隊伍中,猶如“阿Q”參加鬧革命般神氣興奮,甚是欣慰。
離邊境巡邏還有數(shù)日,站里就召開了動員大會,并強調(diào)了有關(guān)問題,等到巡邏那天,全站人員除了幾名留守人員外,其余人員全副武裝進行邊境徒步巡邏,這也是我第一次與界河零距離接觸,河邊原始森林郁郁蔥蔥,不時飛起被驚動的野雞,雖然沒有能跨過界河更近距離的看嬰粟花,可還是近距離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嬰粟花,我認為那可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花,也是最毒的花,我默默地為之嘆息。界河里還盛產(chǎn)數(shù)種天然生態(tài)魚,站在河邊就可見游魚。還不時可見鋼絲繩索做的吊橋橫跨在界河上,眼看我國邊民栽種的瓜藤蔓延到國外,或他國牲畜流竄到我國,看來很是新鮮。中午在界河我方一側(cè)野炊過后,順著界河而下,隨著所走路程的增長,肩上的行李顯得愈來愈重,背面條的戰(zhàn)友不小心摔到界河里,河水打濕了面條,害得大伙當晚煮面條吃。夜間戰(zhàn)友們鋪開自己的行李入睡了,惟有哨兵站在一堆熊熊燃燒的火堆旁,也許心存戒備,站領(lǐng)導也整夜沒有睡。
順界河走不多遠,遇上四位從外國過來的偷渡客,看上去衣著不整,神態(tài)很是緊張,經(jīng)驗豐富的站長細心搜查他們的隨身物品,果然從中搜到四百克大煙,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見大煙,很是好奇。
那一夜,我徹夜未眠,我為白天的所見深深感嘆,為異國異樣的風情苦苦尋思。事隔六年,我雖還身在部隊,可與一線邊境巡邏無緣,不管怎么說,邊境最前線曾留下我的足跡和汗水,我已知足了。也許那是我第一次邊境巡邏,也是最后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