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記憶提醒我——“花生贊”不過是一種用花生制作的糖點，但從未有人贊過花生，大概是由于其數(shù)量眾多，而又不見其有什么超凡出眾的特質(zhì)的原故。
花生實在是再平凡不過的食物，其外有殼，其內(nèi)以一兩粒子實為普遍，當然也不乏三四粒的，但那是少數(shù)，四粒以上簡直就是稀罕物了。人們或煮或炒或打汁……并不會去想花生太多的好處，只在見其子粒飽滿時，間或來那么一兩句表揚，更多的卻是把滿腹溢美之辭賦予給別的食物。杜甫的一句“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為千古傳唱，就道出了荔枝的彌足珍貴，更確定了荔枝不可撼動的地位。然而，人們對花生的待遇就大大不公了。你或許弄來幾顆生花生嚼著養(yǎng)養(yǎng)胃，或不管生熟抓上一把就就酒……有滋有味談的卻往往是與花生不沾邊的話題。但花生不氣餒，它暗暗發(fā)力，強健著人們的體魄，在平凡中體現(xiàn)它的價值。
我于花生的感慨是始于一次鄉(xiāng)間出行。
那是一個落雨的冬日。汽車在泥濘里七彎八拐地掙扎了半日，總算有人叫鬧說“到了”。只見，四面群山連綿，林木含碧擁翠，山腰云霧繚繞，幾縷炊煙抹天，天地間一抹云帶齊展拉長如一道白玉的墻，遠遠地一團如打爛的生雞蛋一樣的東西放著紅光，在高天浸潤著。飛禽已經(jīng)匿跡，密林間大放犬吠。這哪里到？我當下在心里說。我們下得車來，由人領(lǐng)著踩過一段稀滑的田間小道，然后，攀巖爬坡。約莫上到山頂，前面突然間橫著一條鋪有碎石輾有大坑的機耕道。照說，我們的車是應該開上來的，但路況太差，實出無奈。再行百余步，峰回路轉(zhuǎn)，眼前豁然開朗，一道灰白的磚墻圍住了前面的山頭，從里面豎起一個高大的鐵架和一只生銹的帶蓋的鐵管。沿著鋪在山脊梁上的機耕道轉(zhuǎn)過一個彎，便見圍墻斷開處一道鐵門緊閉，從里邊傳出來一條狼狗的招呼聲。
一個腦袋從頂上插有那銹鐵管的房門啟開處伸出。見是我們，便憨憨發(fā)笑，并舉了白手套向我們招手，接著，一身紅色工衣被移到門外，兩只深棕色工皮鞋在其下飛跑，紅工衣便在雨地里翩躚起舞起來。“嘿嘿，我在給鍋爐加水。”他笑說著給我們開了鐵門。“蠢豬，沒眼水的，叫啥嘛叫？”遠遠地，又一個紅工衣停下手中的活計，朝狗兒吆喝。待近得跟前，只見他小心翼翼地用鐵鏟把一小堆墨綠色的原油鏟起，倒在一只鐵桶里，然后，提上鐵桶，爬上油罐，將油倒在里面，我們的采油工就是這樣來珍視石油的。在場的各位被深深地打動了。
這是一口采油井，井上就兩個男青年，家都安在很遠的城里，孩子都已上學。“想家嗎？”我們問。“誰不想家？神仙有家也該想的。但話說轉(zhuǎn)來，想想也是好事，心里邊多這么個念想總還比無牽無掛的好。現(xiàn)在搞輪休了，自然就有了盼頭，工作便多了激情。我們只有工作做好了，休假時心里也才踏實，也才有臉去見一家老小。”“這深山老林里呆著還習慣嗎？”“這多好的。”一個紅工衣站了起來，“清風作歌，群山伴舞，白云當客，好一個賢人雅士的去處。在城里邊呆上一陣子，真就還想念這個地頭。”聽這一通話倒叫人心馳神往了。這地方離場鎮(zhèn)較遠，又遇上連日陰雨，不出我們所料，他們幾乎要彈盡糧絕，僅有的一刀五花肉也找不著拌菜，好在還有一把多面條的儲備。見這情形我們這一行人不免生出幾多酸楚。“你們咋就這么不講究？吃飯問題還是該好好地解決。”我們帶隊的忍不住發(fā)話了。“講究是應該的。我們采油人的講究是——切爛，弄熟，記得放鹽；還就是——大膽，細心，莫忘安全。”大家聽后便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
“你們怕是餓了？”得知我們還沒吃午飯，一個紅工衣說著便提來一塑料袋炒花生叫我們吃。殼兒“叭”的一聲在手指間爆開。我并沒急著往嘴里放，下意識地摳開花生殼，兩粒花生米便穿著紅外衣張口對我笑——喲，還是紅皮的呢！我大呼小叫地直嚷嚷。
花生僅是一副空殼的話，定會在人們的咒罵聲中被遺棄；花生殼體的空間也著實太小，供花生施展的也就這么一個狹小的天地；花生平靜而又愉快地在山野間安營扎寨，貓足了勁，鼓脹著希望；在自己的殼體里，一點一滴地為社會積攢著財富。
我突然間發(fā)現(xiàn)，在我眼前的并不僅是一顆剝開的花生，而是一段采油人綿長無悔的創(chuàng)業(yè)史。他們終日在圍墻四合的生產(chǎn)現(xiàn)場，默默無聞地工作，耗費的是青春，磨不滅的是意志，于是，石油和天然氣便源源不斷地被開采出來。
在四川，這樣的“井”四處散落著，這樣的采油人也就一道扎下了根，他們?nèi)齼蓛傻�，團結(jié)著，奮斗著，不分晨昏，餐風飲露，從點滴的積攢開始，硬是在四川這樣復雜的地質(zhì)條件下鑄就了不朽的業(yè)績。
誠然，花生亦是因花而生的，但與其它植物就大有不同——它不愿高擎著果實來炫耀自己，而是不顯山不露水地在地下埋頭苦干。成熟的季節(jié)令人欣慰，服務(wù)人眾才是它潛藏的心愿。花生實在是再平凡不過了。
在祖國各行各業(yè)當中，花生的精神始終平平凡凡地存在，他們不辭辛勞，不計得失，在為中華民族勵志振興的奮斗中，做著自己無聲的貢獻，“花生”就該是龍的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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