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正是踏花好時節(jié)。
金燦燦的陽光,灑得漫山遍野都是,黃燦燦的油菜花,在清風中婀娜多姿地招搖,把小村嫩藍的天空染得一片金黃,把小村蒼老的大樹輝映得容光煥發(fā)。菜花們擠著、鬧著、笑著,金黃色彌漫著、流溢著,被層層疊疊的陽光,渲染得鋪天蓋地。
走在菜花叢中,像風一樣自由自在地穿行,完全可以由著性子大口、大口地呼吸,或者放縱地品味花香和鳥鳴,讓心情也開放成一朵朵艷艷的油菜花,同樣艷艷地招搖過鄉(xiāng)野,或者這樣的油菜花在我的心間搖曳,花叢中晶亮亮的流水,卷著一些漂浮的綠苔,浸濕我記憶的一大片。
童年的老家,有著這樣的油菜花,在門前屋后,一大片、一大片地怒放著。那時候,我們這些農(nóng)家孩子,常在油菜花地的田埂兩旁,割青草喂豬,或者趕著放養(yǎng)的雞鴨。有時,也追逐著、嬉鬧著玩耍,矮矮的個子和格格的歡笑,都隱沒在花叢中。再有的時候,我們也捉迷藏,光著腳丫,在濕濕的菜花地里東奔西跑、東躲西藏,玩得興起,也不管會不會挨父母的罵,不怕衣服上沾滿了洗不掉的花汁。
如今,我的記憶里也浸滿了洗不掉的花汁,這平淡又平淡的油菜花,多年以后,竟釀出了那么多的詩意。
多年以后,遠遠地看見一大片油菜花的時候,我竟問別人:“這是油菜花嗎?”“怎么,你不認識?你還是農(nóng)村孩子嗎?”我怎么會不認識油菜花呢?多么熟悉的“身影”,可為什么竟要別人來肯定這是油菜花呢?也許愛之深切的時候,常常表示出“弱智”的懷疑,急需要他人的肯定。當嫩綠的油菜,吐露出一個個花骨朵的時候,我竟會那么地激動,好像是滿心地歡喜著,心也跳動得很快,卻不敢對人言講,怕人笑話。在遠離鄉(xiāng)村的日子里,我知道,老家的油菜花和別地的油菜花,依舊一年一年地開放著,如鄉(xiāng)野樸實的女子,守著鄉(xiāng)村的日落日出,出嫁在鄉(xiāng)村的故事里。
鄉(xiāng)野的質樸的油菜花,也許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會有這么多流淌的詩意和心情,今天,她已成為某處田野春天某個時段的主角,像亮麗的模特兒那樣,在清風中擺弄風姿,與城里來的一些花枝招展的女孩比美,卻比出了一身的泥土味與隨意洋溢的鄉(xiāng)情。在盎然的野趣里,讓城里女孩為鄉(xiāng)野的美而一聲聲地尖叫,那一聲聲尖叫,使得一朵朵油菜花,像一只只金黃色的蝴蝶,撲愣愣地飛動。
炊煙、古樹、青石板、民歌、荷鋤的農(nóng)人,方言擁擠著,簇擁成油菜花舞臺上最亮麗的風景。這些,都是我記憶中老家的油菜花。
忽然腦海中呈現(xiàn)出這樣的一幅畫面:扎著兩個小辮、穿著土布花衣的小女孩,站在一座翠綠的山上,遙望著天邊,對著遠方聲聲呼喊:“老家——老家――”,于是,一個青磚黛瓦的村莊,在成片、成片油菜花的簇擁下,排山倒海,撲面而來。
陽光和油菜花,一浪又一浪地涌動著,綿延到視線的盡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