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極少再有往鄉(xiāng)下去的閑暇,只是趁探親訪友之機(jī),偶爾走上一回,不想竟還能聽見這幾乎被歲月給遺忘的脆鳴——啾唧啾唧——這可不是鳥兒的叫聲;蛟S只有和我一樣有著鄉(xiāng)村童年的人,才會不假思索的判別出,這是孩子們用麥秸吹出的“笛音”。“笛音”不成曲調(diào),卻聲聲清脆,飄蕩在曠野上,為入秋后少了蟲吟蟬鳴喧囂的鄉(xiāng)村平添了不少生動的色彩。
城里沒有麥秸,也就不曾響起過這樣的“笛音”,所以,這幾乎成了鄉(xiāng)村的一大特色。夏季農(nóng)忙結(jié)束,家家戶戶將脫了粒兒的麥秸,堆放在離家不遠(yuǎn)的空地上。本是用作灶膛里生火的柴火,卻為孩子們做這樣的草笛創(chuàng)造了便利。孩子們會時不時的從堆砌在路邊的草垛里抽出一束麥秸,掐下一小段,往口中一含,稍用力一吹,那脆鳴的“笛音”就會繚繞在鄉(xiāng)間。
“笛音”時而急促,時而緩和,時而似笑聲,時而又似有人在言語……像是隨心所欲,卻也是孩子們心靈深處的真實(shí)寫照,讓大人們在夸贊孩子心靈手巧的同時,禁不住羨慕起那顆天真的童心。
直到村里最后一束麥秸燒盡,孩子們都會讓這樣的“笛音”此起彼伏,不絕于耳,他們大概是想在這妙曼的“笛音”里尋找著某種斑斕的夢呢吧!
我有意朝堆著草垛的小路上走去。走近草垛,我精挑細(xì)選出一束質(zhì)地圓潤、色彩金燦的麥秸,小心地截取一小段,含在口中,再輕輕一吹。誰想?yún)s沒有任何的聲音發(fā)出。我又嘗試用各種力道去吹,結(jié)果是管我震得面紅耳赤,任是一聲不響。這令我很是不解,同樣方法做的草笛,怎么小孩子就吹得響呢?看著遠(yuǎn)處吹出俏皮“笛音”的孩子們,我不禁揣測,興許真的是自己的童心已泯了?
我努力地挖掘著腦海深處有關(guān)做草笛的記憶。隱約間,我記起了第一次吹草笛的場景。那時,坐在灶膛后矮凳上的奶奶正一把一把的將從我手中接過的麥秸塞進(jìn)灶膛,而我,就坐在奶奶身邊的麥秸堆上,不停地抓起身邊的麥秸,揪成團(tuán),再不停地遞到奶奶手中。趁著閑暇,奶奶隨手撿起一束麥秸,掐了一段,再用她那干癟的老手在那段麥秸的一端,輕輕地捏了捏。起初看到奶奶這個異舉,很是詫異,直到聽那看似很不起眼的麥秸,竟發(fā)出了各種怪異的叫聲,我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一把奪過奶奶嘴里的麥秸,放在口中。之后,邊抓起麥秸一把一把的往奶奶手里遞,邊吹起了嘴里的那段麥秸;秀遍g,麥秸的“笛音”和著祖孫倆的歡笑聲充滿了整個灶房……
再從記憶的老黃歷里走出來時,我才發(fā)覺,握在自己手中的這支麥秸的一端,已被自己的手指不經(jīng)意間給捏扁了。
此刻,我已清晰的記起,從前奶奶做成的那支草笛,就是一端扁扁的。我興奮地將手中的草笛遞到嘴邊,用雙唇輕輕含住。稍稍一吹,那妙曼的“笛音”竟真的響了起來,脆脆的,飄蕩著鄉(xiāng)間的曠野上,傳的很遠(yuǎn)很遠(yuǎ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