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經(jīng)過街邊,一個長期蹲在中學路口賣紅苕的女人,引起我注意。她秋天出現(xiàn),春天消失。
看上去她有45歲左右,和母親年齡差不多,穿的很單薄,身上隨時都可以看到煙灰,布滿皺紋的臉上仍無法掩飾其優(yōu)美的笑容,瓜子臉。細眉。一把頭發(fā)甩到了腰部,不戴首飾都能看到她的氣質(zhì),端莊大方。我每次看到她都有種親切感,她總讓我想起母親,母親也是在這個季節(jié)把幾畝地的紅苕挖回家的,所有的紅苕都是母親一鋤頭一鋤頭挖出來,再一背簍一背簍的背回家。父親很忙,大多數(shù)時間母親承擔了家務(wù)。
我的童年沒有兒童樂園,沒有奧特曼玩具,連像樣的書包都沒有,僅有的一個還是母親撿別人家的布縫制的,家里的貧窮可想而知,但那是一段讓我終生難忘的歲月。我清楚的記得從我記事起,一進入深秋,母親就把我?guī)希降乩锿诩t苕,她挖,我剝紅苕上面的泥,母親每挖上一個大紅苕就對我說:“浩浩,看,這個多大,今晚回去給你蒸在豬食面上(母親每晚都要蒸一大鍋紅苕做豬食),好不好”。我趕緊說:“好,好”,母親就遞給了我,我像是的了寶貝,舍不得放下。
每天下午在紅苕地里,我就在母親旁邊講我那些沒有頭緒的理想,讓母親時而笑時而沉默。那時的天空特別藍,我經(jīng)常在地邊看到小毛鼠(一種食樹果實的野生小動物,動作敏捷,主要棲息在樹頂)在樹上吃食,就問母親這啊那的,母親從不嫌我煩,總耐心的給我講解。她話不多,但給我答疑頭頭是道,如果她答不上來,就要我好好讀書,并說娘就是沒有讀書,連兒子的問題都不能答復,然后就是長時間的沉默。鄉(xiāng)村有時候靜的可怕,除了呼吸連心跳都能聽到。我就在母親的旁邊給她說,我長大要做什么,母親總夸我有出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我我學會了挖苕、拆苕,還有很多農(nóng)活。母親總是邊挖紅苕,邊讓我數(shù)數(shù),讓我記挖了多少個紅苕,一旦看到母親肯定的笑容,我就特別高興,每次母親夸我,我就特有成就感。晚上回去,在她旁邊守著她把挖回的紅苕洗干凈,陪她坐在土灶旁邊蒸。等待是漫長的,但因為在母親旁邊而感覺時間的短暫,很多時候我都是在她的懷里睡著的,我的那個大紅苕也經(jīng)常被母親忘記喂進了豬肚子。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離開家已經(jīng)10幾年,很多事情都模糊不清了,但唯有童年,特別是陪母親挖苕的歲月仍時時在目。我想成長帶走了我很多的記憶,可是唯有親情一直沉淀在內(nèi)心深處,無論任何時候都倍感溫馨。母親現(xiàn)在仍在挖紅苕,喂豬,只是年老體弱,挖的慢,背的少,長時間陪伴她的是寂寞。也不知道年齡越來越大的母親,會不會想我陪她的那段歲月!
今年當我再次走到街頭的路口時,我沒有見到那位熟悉的女人,她烤苕的香味也總讓我特別的懷念,在一個下午我決定去尋訪這位母親。小城并不太大,經(jīng)過詢問,大致知道了她家的位置,很快就在一熟人的帶領(lǐng)下走到她家門口,看到門緊鎖著,問旁邊的人,才知道今年她女兒考上了名牌大學,她隨女兒到另一個城市去賣紅苕去了。那位阿姨的敘述,使我的內(nèi)心像被什么揪扯了一下。我想,中秋臨近,我是不是該把“工作繁忙“的借口擱置一下,回老家看看挖紅苕的母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