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角的君子蘭花開了,一種無言的,淡淡的,素雅的香氣飄來,讓人想起了曾經(jīng)的、遠(yuǎn)去的、快樂的、無憂無慮的童年。
坐在電腦前,瀏覽一些關(guān)于春天的氣息,不經(jīng)意間看了劉紹棠的一篇文章《榆錢飯》,腦海里又飄蕩起榆錢的香氣。童年里的這個時節(jié),老家的院子里的榆樹枝頭也應(yīng)該早早掛滿了榆錢。記憶里,家家院院,房前屋后,村子里的樹木除了與榆樹,還是榆樹,其他的有的是一些槐樹,還有自生自滅的椿樹和柳樹,但是很少。榆樹是一種慢生樹種,十幾年還長不到幾拃粗,比不上楊樹,還有柳樹,為什么家家都離不開它呢,從老人的話里,我才知道了那是饑餓時期留下的習(xí)慣,榆樹的葉能吃,花能吃,甚至連皮也能吃,曾經(jīng)救過不少人的命,所以家家都要種植幾棵,以備不測。在青黃不接的時期,滿樹的榆錢和榆樹葉子能頂個把月的口糧。
難怪我童年的記憶里,到處都是郁郁的榆樹,一直揮之不去的,是時時飄揚(yáng)著的榆錢花的香氣。
每到這個時節(jié),老家院子里的榆樹枝頭都掛滿了榆錢。榆錢花開了,細(xì)細(xì)的樹枝一下子變的厚重起來,仿佛不堪壓力,深深垂下了頭,一片一片的榆錢花像一串串古時的銅錢,一串一串的榆錢給人一種動力和希望。
常常舉著一支竹竿,上面綁著鐵鉤子,到處尋找榆樹,把榆錢最多,最肥嫩的那一枝勒斷,把嫩嫩的榆錢捋下,放在筐子里,回家就可以讓母親做榆錢飯了,至于做法,就像劉紹棠在《榆錢飯》中描述的一樣——九成榆錢兒攪合一成玉米面,上屜鍋里蒸,水一開花就算熟,只填一灶柴火就夠火候兒。然后,盛進(jìn)碗里,把切碎的碧綠白嫩的青蔥,泡上隔年的老腌湯,拌在榆錢飯里;吃著很順口,也能哄飽肚皮。——不過當(dāng)時那個時候,我們已經(jīng)不需要做榆錢飯來填肚子了,只是圖個新鮮,改改口味而已。
天越來越暖和,榆錢也漸漸地風(fēng)干了。一陣風(fēng)吹過,白白的榆錢像雪花一樣飄落,漫天飛舞,如夢似幻,飄落在房頂,路邊,街道上,院子里,下過一場雨,幾天后到處都是小小的榆樹苗,甚至屋頂窗臺上也長滿了小榆樹,滿目青翠,令人心曠神怡。火棒粗細(xì),幾寸高矮,它們中有一些會逐漸長大,成參天大樹。有一些就成了那些家禽的美味佳肴。
我想起榆樹遭遇的一場劫難,十幾年前,榆樹已經(jīng)成了若有若無的一種樹種,并且被其它的有經(jīng)濟(jì)價值的速生樹種漸漸取代,恰恰這時,出現(xiàn)了一種不知名的蟲子,渾身臭味,鳥兒不理,家禽不吃,密密麻麻,在樹身上爬了一層又一層。而此時的人們,正忙著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掙錢,根本無暇理睬榆樹所遭受的磨難。有些榆樹枯死了,有些堅(jiān)挺到了現(xiàn)在,現(xiàn)在那些蟲子越來越少了,因?yàn)橛軜鋷缀踅^跡了?粗切╋柺芟x害而無人過問的奄奄一息的榆樹,我想到了老黃牛,辛苦一生,最后難免成為主人餐桌上的一道菜。想到了村頭的那位老漢,辛苦為兒子操舍一輩子,最后卻被娶了媳婦的兒子趕出家門。榆樹的命運(yùn)何堪與此?
常年在外打工,好久沒吃過榆錢了,想一想,仿佛一切都變得那么遙遠(yuǎn)。
打電話給家中,問春天來了,又捋榆錢吃了沒有,那端回答,連榆樹都很少見到了,哪里還有榆錢可吃,再說,現(xiàn)在那么多東西可吃,誰還有閑工夫摘榆錢。
又是一陣惆悵,榆樹的經(jīng)歷多像人的一生呀,在人們需要的時候默默奉獻(xiàn),在遭受磨難的時候無聲承受,在人們的生活逐漸殷實(shí)起來后,又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在某個角落里默默成長,繁育著。今天,還有誰會想起榆錢花的香氣呢?
打開一扇久違的窗,我看見了一縷春天。
墻角的君子蘭花開了,一種無言的,淡淡的,素雅的香氣飄來。我想起了漸漸遠(yuǎn)去的榆錢花的香氣,和那些曾經(jīng)的、遠(yuǎn)去的、快樂的、無憂無慮的童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