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去江南水鄉(xiāng)館,而這次去,給我影像最深的卻不是館里紛呈的古物陳列、名人塑像,而是館前廣場側(cè)面廓亭下的一群戲劇迷。
只見唱者,左手拿著折扇,右手拿著話筒,前面坐著三位拉二胡的年長者,各自前面擺放著曲譜,一曲《梁祝》唱的起伏跌宕,然后又上來一位引吭著《黛玉葬花》,蕩氣回腸,輒覺悲涼,還時不時擺一下臺姿,挪一挪臺步,而三位拉二胡的更是聚精會神,渾然不覺身后聚來的人愈來愈多。聚來的人,有些拿著芭蕉扇,有些拿著妃子扇,更有甚者自己搬來凳子,端來茶杯。有的坐著,有的站著,眼光齊聚向唱者,兩耳堅起,側(cè)身聚神聽之。
此時,從遠(yuǎn)處走來一位特別的戲迷,看他五十光景,頭戴氈帽,穿著褐色長袖上衣,估計天氣炎熱,而所著衣料太厚,所以未系扭扣,整個肚腹都袒露在外面,下面褲子用一條尼龍絲帶捆系著,佝僂著身軀走來。戲迷們開始疑惑他過來是否是要錢來得,而出人意外的是,他走過來,安靜地?fù)窳艘惶幍胤阶,卻聽起戲來,嘴角邊還時不時浮出一絲愜意的笑容,可能多日來,風(fēng)餐露宿,習(xí)慣了蚊蠅叮咬,難得有這樣一份可以沐浴養(yǎng)神的調(diào)和,也可能戲曲構(gòu)起了他對兒時社戲的回憶,在一個臨時搭臺上,戲呤者在臺上翻跟斗,而小孩子們卻在臺下翻跟斗,玩累了,還能嚷著正在聽?wèi)虻母改纲I上一根甘蔗來啃啃,啃著就在父母的懷里甜甜地睡著了。
天氣炎熱,這位特別的戲迷,或者幾天來沒好好地洗個澡,或許上身痱子特別多,坐下來時,一會用手去搔搔左上身,一會又去搔搔右上身。坐在他身邊的廣場保安,或是害怕長時聽?wèi)驎涣P,或是這位老戲迷坐在旁邊而忌之,不甘心地走開了。而其它戲迷們卻不因為他的到來而厭棄他,而是見他坐在那里入神的樣子,有些戲迷會心地笑了,也有戲迷從口袋里摸出硬幣投入他的塑料碗里,他會站起來,向戲迷鞠起躬來,嘴里連聲道著 “謝謝”,然后他又開始聚精會神地品起戲來。過了一會,其它戲迷仿佛已經(jīng)忘置他的存在,搖著手中的扇,喝著杯中的茶,品著戲,繼續(xù)愉悅著。
在廣場,曲橋樓榭,垂柳夭桃,梅香暗浮,而江南水鄉(xiāng)館里,探古尋幽,文化厚實,引人瞻目嗟贊,所有這些,卻因增加了這么一批戲迷的相互包容、相互關(guān)愛的文化,而使城市的文化更為增姿豐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