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jīng)養(yǎng)過一只狗。它以前的主人喊它“黑子”,我敢肯定,是因為它全身黑的發(fā)亮,沒有一根雜毛。
“黑子”是個通人性的家伙,(當然只是對我而言。)它有修長而堅實的四肢,時而翹起的黑尾巴,嘴巴長長的,不露牙。耳朵尖尖的,向上挺。一雙黑眼睛暴露兇光。大蓋一米左右吧,讓人一瞧,就知道不是什么溫柔的家伙。(我呢,對狗了解很少,所以到現(xiàn)在也沒弄清‘黑子’到底是啥牌子的。)
媽媽離開的那年夏天,我整天無所事事。經(jīng)常傻傻的躺在房頂,看著日出,日落。嘴角叼著根煙,數(shù)數(shù)灰色的云,聽著杰倫的《世界末日》。
就是這樣的一個下午。二哥從小姑家擒來了“黑子”。把我喊了下來,我還尋思,誰家狗吃老鼠藥了,叫這么兇?
圍觀的鄰居不少,可就沒上前的。二哥指著撕破的褲角說這就是是“黑子”拒捕的“罪證”。“黑子”還在不停得叫,使勁的跳,竄,眼冒兇光,妄想掙斷手指粗細的鐵鏈,給圍觀的每人都來上一口。
我站在外圍,忽的發(fā)現(xiàn)它瞬間閃現(xiàn)的眼神,那么的孤寂,那么的憂郁。這時我竟忍不住,朝它走去。也不顧別人的勸阻伸出手去,想撫摸下這個發(fā)狂的家伙。“黑子”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我。也奇怪,它一下子安靜了許多,盯著我手的眼神竟柔和了。我的手終于落在了狗背上,來回的輕輕撫摸。“黑子”徹底安靜了,半蹲著身子,伸出舌頭,低低的喘息著。樣子像是在感受一種親情。有鄰居開玩笑:“三兒,你倆,太有緣啦,難到上輩子是兄弟?”。我也奇怪,我本是不喜歡狗的。今兒遇見了“黑子”怎么就像遇到一個老友。呵呵……緣份吧……
就這樣,“黑子”就在我家住下啦。
有了“黑子”以后,我的每一天,變得有規(guī)律了。清晨我不會再賴床,早早的就起來為“黑子”還有我和老爸準備早飯,做好了我就會帶“黑子”去晨練。
我家房子后面,有條田間小道。小道長滿了雜草,還夾雜著早晨小麥的清香,彎曲而幽遠,這就是我和“黑子”經(jīng)常玩耍的地方。
我想把“黑子”訓(xùn)成像電影中的獵狗一樣聰明能干。我在地上劃一道線,要黑子站上前,起初,它是不聽話的,亂蹦亂跳。我就大聲罵:“弱智!”。然后掏出準備的雞骨頭,在它面前晃來晃去,這時它那黑腦袋瓜,也就跟著晃來晃去,樣子真滑稽,“聽話就給你。”我把雞骨頭收起,然后親自示范。在我的威逼利誘下,“黑子”似乎看懂了,乖乖的站在線前。
“走勒……”我一聲大喊就躥了出去,同時手里掏出那雞骨頭。“黑子”也風(fēng)一樣的躥了上來,一下兒,它就跑在我前面好遠,但轉(zhuǎn)瞬又跑回我身邊,圍我轉(zhuǎn)兩圈,還“汪汪…”兩聲,好像說:“哈!你不行。”樣子得意的很,而后,又風(fēng)一樣的跑遠。
唉…這時我只有嘆惜的份兒,誰叫咱只有兩條腿啊。不過,它要吃雞骨頭時,我就會百般刁難,我撿塊磚,扔得好遠,叫它叼回來。
回到家,它一騮煙就跑到飯盆前,我也就盛碗飯傻傻的在邊上,邊吃邊看它狼吞虎咽。一盆瞬間就不見了,這時它就拉著個舌頭,看著俺。唉,沒辦法,再給它一點。“黑子”的飯量很大,我給它準備的滿滿一桶,一頓就給消滅完。“飯桶!”它對這個新稱呼一點也不在意,吃飽了又在我身邊跳來跳去。“真是飯桶!”我很無奈。“汪汪…汪汪…”我怎么聽都覺得它是在說“好聽……好聽……”。
我給“黑子”搭建了一個狗蓬,這把它興奮的,鉆出來,又鉆進去。我想它還沒住過這“農(nóng)村房子”吧。“黑子”很講衛(wèi)生,從不在狗蓬和院子里方便,墻角的垃圾堆成了它的“一號”,這點我和老爸都很喜歡,“恩,城里狗,有素質(zhì)。”
“黑子”當然也是個合格的警衛(wèi)員。自從它來后,鄰居們誰也別想自由出入我家啦。“很兇悍!很護院。”這是鄰居給“黑子”稱贊。偶爾有個不知道的來家,會虛驚一場,嚇個渾身汗。
“黑子”是兇,但從不傷人?舌従觽冃睦餂]底,總勸我爸把它拴起來。我很不情愿,可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照做了。還清楚的記得給它套脖套時,它憂郁的眼神,有點可憐。“沒事啊,小可憐,只要我在家,就會還你自由,有空就帶你玩兒。”我安慰著,它終究也沒掙扎,但看它那憨樣:非常的不情愿!
就是這個樣子,快樂的日子,你會覺得它走得很快。我和“黑子”很快就走過了那個清爽的夏天。
初中畢業(yè)的我,不想再去那朗朗的課堂。但我也知道不能成天的伴著“黑子”。我應(yīng)該開始走進社會,要認認真真的生活。于是我開始了我的打工生涯,也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
有了工作就不能陪“黑子”耍了。不對,應(yīng)該說,是“黑子”就不能陪伴我了。這也許就是生活的一種無奈吧。
我也時而的回家。還記得多天不見我的“黑子”看到我時一躍離地的情景。每次回家,我會帶它散步。也許好久不“放風(fēng)”的緣故,出來后,“黑子”會拼命似的的跑、跳。像是證明它還那樣健壯,也像是故意的為我表演。晚上我會給“黑子”準備一大桶食物,盯著這個“飯桶”狼吞虎咽。
工作需要,我回家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見“黑子”也少了?偸前胍剐褋恚氲“黑子”,擔(dān)心老爸有沒有喂它。
中秋,回家一次。院子里多了一群羊,原來是老爸搞起了放牧。我想“黑子”這下可就不寂寞了。“黑子”瘦了好多,老爸說:“它吃太多,控制飯量,餓不死的。”有時老爸放羊時會帶上“黑子”。這樣我還有點舒心,不必擔(dān)心會把它憋壞了。我回廠時,“黑子”汪汪個不停,眼中還充滿了不舍。
年底放假了,我想“黑子”比我更期待這一天。一連幾個月沒有見過我的它,看到我時,眼睛里仿佛帶著淚花。我也是啊,因為我看到的“黑子”竟然那么瘦了,它一下子就躥到了我身邊,我也蹲下用力的撫摸它,我忽的發(fā)現(xiàn)油黑的毛發(fā)下竟是一道道的鞭痕!我一下子,就火了,肯定是老爸打的!想找老爸,可他還沒回來,鄰居過來說:“‘黑子’要不聽話,你老爸就拿鞭子打它,還兩三天不喂它。”走時他還說:“三兒,你不在,‘黑子’跟著你爸可算是受罪了,你看,它現(xiàn)在那還有以前的狗樣!”
唉……
剛給“黑子”弄好了吃的。就聽見清脆的一聲鞭響,“嗖……”黑子迅速就趴到了我身后,夾著個尾巴,畏縮在我腳下。爸回來了,本想大發(fā)一翻脾氣。但看到老爸的滿頭白發(fā),和佝僂的身子,終究我沒再說什么,只有輕輕的撫摸著“黑子”。——半夜我突然睡不著了,就起來,去瞧黑子,給它在窩里添上些雜草,我也坐在旁,黑子跑出來,貼著我身體臥下,把頭放在我小腿上,靜靜的呆著。
冬天的夜更冷,也很靜。我把手伸到黑子的肚皮下,感受著它的體溫。漫天星光下,我和我的“黑子”就這樣相互依偎著……感受著冬夜的嚴寒與溫馨……
也許是太多的饑餓、太多的孤寂、太多的壓抑、在我為了生活而奔波的一個月后的深夜,“黑子”終于爆發(fā)了!一下咬死了老爸的三只羊,兩小一大。
聽說了這個消息,我立刻趕回家里。能慶幸的是“黑子”還活著。雖然已是傷痕累累。見了我的黑子,就像一個犯錯挨打的孩子,眼睛里滿是委屈。
看著它可憐的樣子,我有了把它送人的念頭。為了它健壯快樂的生活,終于下了決心。
又和黑子來到了曲折的小道,只是我們沒有了往日的奔跑,也許它也感覺到了什么,安靜的跟我身后。
“過來,黑子!”
我看了它好久。
“給你取個新名吧!叫虎子,虎子…”
它搖搖尾巴,好像接受了。也許它不懂我為什么給它改名子。
真的希望它以后能變的跟老虎一樣健壯,也算是跟了我的屬性吧。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都喊它虎子。就在它剛適應(yīng)了“虎子”,就到了我們分離的時候了。
我把“虎子”送到了二姑家。離開時,我不顧它的狂叫,頭也沒回,怕回頭就再也走不動了。
從那以后,就再沒見到過我的虎子,也再沒見到過像虎子那樣的狗。當看到《我的團長我的團》里,龍文章與他的“狗肉”相互追逐時,就又想起了,我也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一只狗。
還記得,房后那條彎曲的小道。我和虎子自由自在地奔跑。
追逐著瞬間的青春和年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