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老屋，就是我的爺爺年輕時建造的一座四間房屋，它前后用磚，兩側(cè)用土，屋頂用木，藍(lán)瓦覆蓋在木椽上，屋內(nèi)兩邊各有一個單間，中間的是大堂，一并擺放著三隔柜，祖宗牌位就供奉在糧柜正中，右側(cè)的糧柜上“敬”著一尊觀音，大約有30公分高，銅質(zhì)的，高大的紅色方桌挨著糧柜放置，方桌的兩旁各有一把太師椅，據(jù)說，它是爺爺?shù)臓敔攤飨聛淼�。老屋坐北朝南，前面面對著潺潺流淌的丹江河水，后面緊靠巍峨的老龍山。走出老屋，青石鋪成的路面直通樓門口。
我的童年就是在老屋度過的，那里留著我兒時美好的回憶，當(dāng)玩捉迷藏游戲時，老屋是最好的活動場所，可以順著木梯子藏到樓上，也可以藏到?jīng)]裝糧食的柜里，或者和墻角的草席卷在一起，甚至是藏在太師椅下。后來，我上學(xué)了，寫作業(yè)時，搭個板凳，然后坐在太師椅上，爺爺說：“坐在太師椅上寫字，祖宗會保佑學(xué)習(xí)成績好。”，從上一年級開始，在家寫作業(yè)時，我都坐上面。清朝時，我們祖輩出過三個進(jìn)士，官最大的一位還做到了禮部侍郎，這些都被用蠅頭小楷寫在族譜里，爺爺每每給我說起時，總是嘖嘖贊嘆，崇敬之情洋溢臉上。逢年過節(jié)，爺爺還要給祖宗牌位燃燭、上香、燒紙、磕頭，并把家里最好的食物獻(xiàn)上，以此來祭祀和懷念祖先。每當(dāng)我坐在太師椅上寫字，就會想到爺爺殷切的目光，以及祖先在牌位上對我的凝望，使我不敢有一絲的懈怠。除了學(xué)習(xí)文化課，我還練習(xí)著書法，從“點點如桃，撇撇如刀”開始學(xué)起，后來又臨摹名家字帖，這為我的文學(xué)功底打下了基礎(chǔ)，使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寒食貼》、《中秋貼》、《蘭亭序》。每天放學(xué)的時候，爺爺大都會準(zhǔn)時的站在房后的一塊青石上，邊抽著水煙，邊等著我回來，當(dāng)水煙抽完三四鍋后，我就會蹦蹦跳跳的跑到他跟前，這時，他總會笑瞇瞇的問我：“書念得咋樣？先生有沒有打你？”盡管我說了很多次：“現(xiàn)在不流行叫先生了，都叫老師，老師也不準(zhǔn)體罰學(xué)生的”，但他老是忘記，問完這些，就一手拉著我，一手拿著水煙，向老屋走去，這時，村里的炊煙還沒有完全散去。
老屋的院子里有很多樹，每到春天，前院里綠樹成蔭，桃花嬌艷的盛開著，榆樹上結(jié)滿了榆錢，槐花樹上雪白一片，黃色的柿花“啪啦啪啦”的直往下掉。后院里，楊花滿天飛舞，柳絮隨風(fēng)飄落，蜜蜂在花間飛來飛去，鳥雀在樹上“喳喳”歌唱，嘹亮、婉轉(zhuǎn)，人來了，也不害怕，繼續(xù)的歌唱，引得后院里養(yǎng)的母雞也不甘寂寞了，白日里打起鳴來，聽到這，爺爺就會氣憤的拿根木棍攆著雞打，說是母雞打鳴不吉利。后院里還有一小塊地，本來爺爺是在上面種菜的，有一次，我趁撒種時，偷偷的種了幾顆月季花籽，不料，后來月季花越長越多，越開越艷，竟然“喧賓奪主”，把菜擠出了地，這以后，這塊地也就成了我的小花園。緊靠小花園的地方有兩間磚木結(jié)構(gòu)的小房子，這就是廚房。
到了夏天，老屋到處是知了的鳴叫聲，這個時候，我就會拿根竹竿在院子里到處捅知了殼，捅下來揀起，然后放進(jìn)籃子里，等攢夠一定數(shù)量就拿到集市上去賣。晚上，看不見知了殼了，我就在老屋的墻壁上捉蝎子，繁星點點的夜空下，我用手電筒在墻壁上照著，一看到有蝎子跑，就急忙用筷子夾起，放到準(zhǔn)備好的空罐頭瓶里，然后蓋上蓋子。有次，我在夾蝎子時，筷子打滑了，狡猾的它跑到了我的手臂上，并狠狠的蟄了我一下，我疼的“哇哇”直哭，爺爺急忙過來，輕輕的撫摸著我的手臂，安慰我道：“我娃不哭，過幾天就好了啊。”說完疾步從廚房里拿來幾瓣大蒜，搗成蒜末，涂抹在我受傷的手臂上。每年夏天，我賣了知了殼和蝎子，就用所得的錢買紙和筆。
秋天來了，枯葉落滿了老屋的院子，每天早上，我起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爺爺一起“掃葉葉”，掃成一堆后，用糞籠擔(dān)到后院里晾曬，干了好用來作燃料。這季節(jié)，正是柿子樹綻放她美麗容顏的時候，橙黃色的柿子擠滿枝頭，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偶爾夾雜有幾個紅彤彤的，我們都叫它蛋柿，用夾竿夾下來，吃在嘴里，甜絲絲的，像蜂蜜一樣。除了柿子，秋天也是玉米成熟的季節(jié)，爺爺把玉米一背籠一背籠的從坡上的地里背下，我由于年齡小，背不動，就只好在家剝玉米，當(dāng)看到嫩玉米時，我就饞的直流口水。嫩玉米不僅可以烤著吃，還能在鍋里煮著吃，煮熟的嫩玉米水靈靈的，熱氣氤氳，用雙手拿住兩頭，像松鼠一樣，用牙齒輕輕地啃著，一啃，玉米顆粒就綻裂開來，雪白的汁液蘸得滿嘴都是，香噴噴，甜絲絲，齒頰留香，有一次，我甚至在睡夢里仍然咂摸著嘴，大叫“真好吃！”
冬天，老屋一時沉寂起來，院子里的樹木變得光禿禿的，寒風(fēng)吹過，間或會聽到“咯叭、咯叭”的聲響，那是枯枝被風(fēng)吹斷了，這時，我就會興奮的跑過去撿起，放到屋內(nèi)的“火盆”旁，到了晚上，讓爺爺用它生起一盆大火，把老屋烤的暖烘烘的，我凍傷的手也被烤得舒服的發(fā)癢。有時，爺爺還會在火上用鐵鍋炒點花生，熱壺?zé)�，一杯喝下，他總會輕輕的“啊”一聲，好像喝的是玉液瓊漿。爺爺說我是小孩，喝了酒會影響學(xué)習(xí)的，所以，我只是干吃著花生，當(dāng)我小聲的問他：“那李白為什么喝了酒后卻能夠文思泉涌呢？”他想了半天后才說：“李白是長大后喝的酒，不會影響學(xué)習(xí)的。”這以后，我總盼望著自己趕快長大，好品嘗爺爺杯中香醇的燒酒。
春去冬來，老屋在風(fēng)霜雪雨中歷經(jīng)了六十多個春秋，我也由小小孩童長成了已過而立之年的大齡青年，老屋依舊，只是每過一段時間，屋頂上會長滿青苔，這使人很苦惱，因為青苔的存在，下雨時，老屋出現(xiàn)了滲漏，屋頂?shù)膸赘敬查_始變腐朽了，幾經(jīng)修葺，老屋才恢復(fù)舊觀，這以后，青苔一直被及時的拔掉。除此之外，樹葉落在屋頂也是漏雨的主要原因，但是卻毫無辦法，只能每隔一段時間上到屋頂去掃一回，也有人建議把樹全伐了，但是，院子里的樹很多，不可能全部砍伐。緊挨老屋后檐的地方有一棵梧桐樹，那是爺爺生前種植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亭亭如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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