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陪父親在影劇院看戲,也是第一次緊挨在他旁邊的座位得以細細觀察他,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他深沉的愛。
我們看的是一個名叫《紅袍》的花鼓劇,主要圍繞一個窮秀才穿紅袍前與穿紅袍后的命運變化作對比展開講述。在劇目演出過程中,父親一直把目光聚焦到了舞臺上,不時與旁邊的同事品評著。而我卻在悄悄觀察他,他的眼睛里透射出一種因劇情變化而變化的光彩。時而顯現(xiàn)出興奮而愉悅的光芒;時而顯露出對平乏劇情部分的淡然與疲憊;時而又因人物的悲喜命運變激動與平靜;時而又因同事的插評顯得無可奈何。這樣的一個人,就是我的父親。不知道什么時候,我的面前突然放了一杯熱茶。頓時,我心中充滿一陣歡喜,那時的我正感口渴,需要水來補充體能。正在我猶豫著該喝不該喝的時候,聽見父親悄悄靠近我說了句:“沒事,喝吧!”我突然覺得空氣中彌漫著溫暖的氣息,心如溫泉一般,體會到那細微處的關懷。
我捧著這杯茶繼續(xù)看下面的表演,其實臺上演員的表演并不曾真正的吸引我,真正吸引我的是旁邊的父親。要知道,父親這些日子雖與我處于同一個屋檐下,可是如此之近的距離沉默卻居多。大部分的光陰,我都聽到是父親開門與關門的聲音,我們之間如那靜靜流淌著的河流,表面上有細微動靜,彼此心靈深處卻都選擇了寧靜守候。記憶中,父親總喜歡將自己獨自關在書房里寫他的詩,詩仿佛成了父親對生活的全部熱愛和精神食糧。詩使父親變得瘋狂,瘋狂到把它幾乎當做情人一般去愛,煥發(fā)出了這些年他少有的一股活力。這樣的父親讓人仰慕,可是又漸漸地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我們就像那積雪遇見陽光開始融化,不同的是雪融化成了水,而我們?nèi)诘舻氖悄潜緛砭碗y以表露的感情。
瞧!這戲已接近尾聲,我想離開父親卻讓我等他一起回家。于是我極不情愿的陪他看完又接著等他,沾他的光我得以到后臺參觀。借著后臺的燈光,我看到父親在與演員們握手并交談著;我看到父親在為劇目表演作著總結。第一次,我近距離地看到了他的成功,看到了他的領導力。我真的不敢相信這樣的一個人是我的父親,我被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光芒所折服。在我眼里,他不過就會寫詩,他不過是個將濃烈感情壓在心底的人,看來是我真的就沒走近過他。
這樣認真地看著他的背影,認真的看著那背影在那舞臺上的燈光下轉(zhuǎn)換,久久留戀其中。又不知何時,父親拉著我的手走出了劇院,但我的心卻沒從那背影中走出,我的心已深深印刻上了令人無法忘卻的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