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住在嵯峨山下,是關中最北邊一個村子里。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極“左”的路線籠罩下,人們相互戒備,噤若寒蟬,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凋敝,經(jīng)濟處于風雨飄搖中,人民生活非常貧困。我住的那個村更是荒涼,生產(chǎn)隊勞動日值只兩角錢。農(nóng)民們年年月月勞動,掙的工分折成錢也只能勉強夠口糧,日常油鹽就只能指望喂豬養(yǎng)羊養(yǎng)雞收入。喂一頭豬賣幾十元,就是“一大筆”收入,雞屁股是農(nóng)民的銀行。山跟下人窮狼狐也找不到吃的,夜里就到村里糟害豬羊雞。農(nóng)民們在院墻上、豬圈旁用白灰水劃圈,掛圓形的沒底臉盆恐嚇狼狐,日久也不管用了。我家的雞就多次遭到狐子的襲擊。有一次半夜狐子進了雞窩,咬的雞嚎叫,我急忙起身用板堵住雞窩門,天亮后用木棍將窩里的狐子捅死。
我村西是曹村,曹村一戶住地坑窯的,有一次就進去了一只狼咬死羊,天亮跑不了了,被捉住。人們夜晚出去偶爾見到黑暗中幽幽的狼眼中的光,一早一晚經(jīng)常聽到狼嚎聲,凄厲哀惋,疹人。
我獵狼是跟村里的一個朋友共同完成的,我請插隊的知青從西安捎了瓶氯酸鉀,用氯酸鉀和明雄分別用乳缽研細,摻上碎玻璃和鐵砂,在紙上折拌均勻,用麻紙包成鵪鶉蛋大的圓旦,外面用麻絲輕輕扎緊,再用溶化了的羊油涂抹上,這樣包扎兩層涂抹上兩層羊油就成了。藥餌準備好,在每晚人睡定時,放在狼狐出沒的村外溝道偏僻荒草叢中,羊油腥膻,狼狐嗅覺靈敏,撲咬時,氯酸鉀和明雄磨擦爆炸,碎玻璃和鐵砂具有很強的殺傷力,足可致狼狐死地。不管獵著獵物沒有,天未亮前必須把藥餌如數(shù)收回,安全保管。這是很辛苦很危險的事。這樣下了五六天,第七天,是農(nóng)歷冬月底,夜,墨黑、寒冷、陰森森的,真是月黑獵狼夜,風高設機關。子夜把餌放置到位。翌日雞叫頭遍,我冒著冰霜刺骨的寒風去收餌,就在村西邊與曹村接合部的“狼狐溝”南出口處一個墳堆旁,躺著獵物,我拿手電照著,用石塊投擲,不動,確認已死。近看,嘴炸爛了,顱腦出血,身上還熱乎乎的,是條公狼。那天剝了,煮了一鍋狼肉,沒一點油氣,還有一股土腥氣。我覺得這辦法獵狼挺管用的,以后又下了十幾天,一無所獲。有時下的藥餌還被狐子挪了地方,藥餌上的羊油被狐爪子抓過,餌旁還有狐尿,狐通靈性,似乎在說,我才不上你的當哩!為防藥餌被狐子拉走,我在餌上用細鐵絲做網(wǎng),把鐵絲拴在釘在地上的木橛上,免得丟失造成安全隱患。以后雖繼續(xù)下餌,也只獵過一只攆兔的細腿狗,再沒有獵到過狼。
后來聽說,東邊安吳村的一青年在配藥時用鐵勺在瓷盤上拌藥時爆炸,傷的很重,我沒敢再繼續(xù)。那時真傻,只看到獵物或只為獵奇刺激,沒意識到潛在的危險和后果,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有些后怕!
那是上世紀70年代的一個冬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