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位語文老師,今年春節(jié)時,我收到某學生寄來的一張賀卡,上書:“佬鶳:潴伱伈哖筷簕!”對著上面的字,我百看不得其解,問兒子,兒子說,老爸,你太落伍了,這叫“火星文字”。我一片茫然。
幾十年的教書生涯,我對語文情有獨鐘,愛讀書,好練筆,善書法。九十年代以前,我這個語文老師曾有不少的“崇拜族”,他們當中有很多人模仿我的字,模仿我的文章,模仿我的講話。這些學生不是對我,而是對語文有著濃厚的興趣和極大的熱情,為此,我這個教語文的曾激動榮幸了好長一段時間。
可近幾年,我這個當年曾紅極一時的語文老師越來越不受學生歡迎了。課堂上引經(jīng)據(jù)典出口成章的講演,成了學生與周公親切交談的催眠曲;作文評講中,羅列錯別字、修改病句、分析邏輯修辭,反遭學生嗤笑和冷眼;作業(yè)糾錯中,我耐心指出漢字應規(guī)范書寫、筆畫筆順結(jié)構(gòu)要合理,學生一臉的憤怒。有“關(guān)系戶”學生偷偷“關(guān)心”我說,老師,你不能太傳統(tǒng)了,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那么發(fā)達,誰還有興趣練字,再說現(xiàn)在的語言信息講究快捷方式,只要大家都互相明白,沒有人去刻意追究錯別字語法之類的低級錯誤了;您應該知道九0后的學生對漢語已沒有什么興趣了,您看現(xiàn)在國內(nèi)國際重大考試中,有過“漢語關(guān)”的嗎?“英語線"才是“生命線”哪!吃了這個“好心”學生的一劑“苦口良藥”,我感覺全身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煩躁不安,心神恍惚,大腦一片空白。我真不知道是我快完蛋了,還是這個社會發(fā)狂了,抑或是這個世界變得瘋癲了。
我想到了法國作家都德的《最后一課》,那位韓麥爾先生在最后一課上,面對他的學生,發(fā)出了超越民族界限的感嘆:法語是世界上最好的語言!其實,任何一種民族的語言都是最美麗的語言,中華民族從它誕生的那天起,就說漢語,漢語孕育了一個偉大的華夏民族,而當這個民族日益強大興盛的時候,它的母語卻面臨著生死存亡的威脅,這難道不令人感到痛心嗎?
我并不否認,全球化已成為當今不可遏止的世界趨勢,中國也自然要走出去,請進來,與世界形成經(jīng)濟文化一體化。可我們面對世界強勢文化的入侵,對本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就該冷漠歧視嗎?這是不是悲哀?這是不是我們漢民族的悲哀?請看看世界上那些有骨氣的名人教授們是怎樣對待自己的語言和文化的:法國教授德里達到北京大學演講時,應學生要求,本打算用英語,但法國領(lǐng)事館卻堅持要他用法語,因為他是法國人;幾十年前,美籍華人丁肇中先生在獲諾貝爾獎致答詞時,這位英語遠比漢語流利的科學家卻堅決要講漢語,就因為漢語是他的母語;據(jù)說,在德國的所有學校講臺上授課,政府規(guī)定一律要用德語。而時下的中國,人們卻以外語洋文來炫耀自己的“超群”,這實在是國人的一種莫大恥辱。
我自打出娘胎就一直只會說漢語,最先會說的一個字就是“媽”,是漢語養(yǎng)育了我,是漢語陪伴我走到今天,我喜歡漢語,我熱衷于語文,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教了大半輩子語文的我,卻面臨著和我心愛的語文一起“失業(yè)”。
悲哉,我的語文!痛哉,我的語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