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竟下了雪。當(dāng)然是小雪,悄無聲息的。可是,我依然歡喜不已。開年以來,天一直下著冷雨。我就在想,這樣下著下著,會不會來場雪呢?正月已過了,只見雨下著,不見雪的蹤影。雪不會下了吧?可是,雪還是下了。
雪來得毫無征兆。那天,我出公差,住在酒店的十樓上。白天,從樓上看去,冷雨還在下著。樓的正底下,周圍矮樓層隔出的幾條巷道,本來就灰不溜秋的,被雨淋濕后又顯出些許狼狽。小城盡頭的山,跟冬天一樣,仍是青黛的顏色,像是誰繃緊的臉,滿不開心的樣子。只有山下的堯河,泛著層層微波,透著一點(diǎn)春意。時間仿佛凝固了,怎么看都是冷雨的世界。
辦完了公事,還在想著冷雨。冷雨一直下著,未必不是好事。在冷與暖的交鋒中,春天就會掙扎著走來。掙來的春天,或許更有意味。隨即把這想法,敲成了文字,蠻是自得的呢。可是,轉(zhuǎn)而又想,這樣的掙扎,會到何時呢?復(fù)又揪心起來。敲完了文字,見天已全黑,就洗了上床,不再多想了。想也無益啊!就在這時候,妻子撥響了我的手機(jī)。“你知道嗎,外面下雪了呢?”竟然下雪了?我掀開被子,連衣服也沒披一件,就走到了窗前,拉開了窗簾。千萬片雪花,正滑過我的眼前,連頭也不回,像是赴什么約會一樣。還真的下雪了!
再看此時的樓下,已是另一番景象。巷道里,路燈投下柔和的燈光,路上極少有車子了,有幾個行人,像是下了自習(xí),從學(xué)校歸來的學(xué)生,撐著輕便的雨傘,不急不慢地走著。結(jié)束了一天的功課,正該放松一下了。這似曾相識的小巷,從戴望舒的詩中走出,意韻卻又大不同了。沒有如注的細(xì)雨,唯余雪花輕盈地落下。不見了油紙傘,也沒有丁香的味道。雪中的小巷,像夢一般的寧靜,卻一點(diǎn)也不憂傷,反倒有幾分飄逸,而又不失安然。更有一只小黑貓,從誰家的窗戶里竄出,擦著行人而過,像是追趕著什么。行人卻不驚慌,一直往前走著,走著。
我看得癡了,把窗戶打開。幾片雪花飄來,落到我的身上,還伴著一股冷氣。被空調(diào)喂暖的身子,卻沒有感到冷意。向來喜歡雪,何況是春雪。冷雨下到極致,那就有雪了。也就是說,雪都下了,冷雨也該小了,繼而停下來,那時天就真暖了,春也就真來了。佇立在雪中,還是高樓上,我仿佛成了春的使者。不是嗎?我張開雙手,就撒出漫天的雪花;蛘哒f,那雪花就像紗巾一樣,由我執(zhí)其一端,正輕揚(yáng)著。我甚至想到,正是這個時候,我出公差到此,巧遇了這場雪,莫非是上天的特別眷顧?
小巷尚且如此,那么靈動的堯河,又當(dāng)怎樣呢?它隱在夜幕中,看不分明了?墒,只要想想,那飄飛的紗巾,從河上拂過,已是動人了。千萬片雪花亦如同戀人的唇,傾刻間將柔情,化進(jìn)泱泱河水中,那更是驚心啊。河橋上綴滿的彩燈,眨著詭譎的眼光,已經(jīng)透露了這秘密,讓人不好意思去多看。而沿河的山上,最能留住雪花,松針上、草葉上全裹上一層細(xì)絨。進(jìn)而想到,等天亮了,站在這十樓上,用眼到處搜尋著,小巷與河面上,哪里還有雪的影兒。正這么疑慮著,抬眼看到了山上的薄雪。原來那神秘的紗巾,落到了這里啊,山上的青黛因而淡去了許多。太陽緊接著出來了,薄雪就會羞紅了臉,躲進(jìn)了樹叢中。再看那青黛的山,竟有了幾分嫩綠。這,不就是春色嗎?
(梅林,安徽省東至縣第一中學(xué)。郵編247200 電話189566072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