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采風(fēng)結(jié)束后,我站在公路邊等車。相隔數(shù)步遠的地方,站著那位老兄。
開座談會時,我就注意到他了。他面皮緊繃著,像被風(fēng)干了。掉色的衣服,也緊扣著。以不變的姿勢坐著。偏又戴著鴨舌帽,混在一群文人中,坐在會議室的后排。
他此刻站在那里,把手抄在褲袋里,還是一動也不動。我覺得這人怪怪的,就捅捅身邊的文友山泉,問:“他是誰啊?”
他與山泉都住在洋湖街上,這次能來參加活動,還靠了山泉的介紹。見我問到他,山泉就說:“他啊,你早就認識了。我博客里的那些根雕,就是他的杰作。”
聽山泉這樣說,我肅然起敬了?墒,車子已來,我們得走了。好在車子經(jīng)過洋湖街,可以順路去看看他的根雕。我說出自己的想法來,他唧唧噥噥的,不知說些什么。可山泉能懂,說:“他答應(yīng)你了。”我就叫他上了車,還招呼了幾個文友一道去。
山泉騎摩托,讓我們先走。車子進了鎮(zhèn),有個文友要下。那位老兄也跟著下,還不知跟師傅說了什么。車子等了一會兒,沒有見他上車。師傅咕噥了一聲,把車開走了。
“我們還要看根雕呢!”
“去看根雕?他那個呆樣子,也會根雕?”
“還是停一下吧,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
“他人都溜了,你們還看個鳥。”
“說得好好的,不會溜的吧?”
可師傅不理我們了,照樣開他的車。也是啊,他干嘛要下車呢?他跟師傅說了些什么呢?
回到家里后,我馬上打電話給山泉,把車上的事大概說了。山泉說:“他那么一個老實人,怎么會溜呢!他看你們要去他家,把你們當貴客了,要下車買一包好煙,好好招待你們呢。他讓師傅等會兒,從店里買好煙出來,車子卻不見了。”
車子確實等他了,師傅可能要趕生意,等不及就開走了。我們等的這段時間,他一定站在賣煙的柜臺前,把所有的煙都看了,然后細細地加以比較。我跟他處了幾個小時,沒見他抽過煙。他可能從未抽過煙,對煙不熟悉,一時拿不定主意買什么煙好。那就問問店老板吧,可店老板不好多說。好不容易看有男人進來了,他忙又去討教。終于買下了煙,卻耽誤了上車。
也不能全怪師傅,我們要是堅持一下,師傅也許就停車了。我忙跟山泉說:“都怪我們大意,把他半路扔下了。替我向他道個歉吧。”山泉笑著說:“他就在身邊,聽到你說話了,讓你們下次再來。他家里有上百種根雕,你們可不能錯過哦。還有那包好煙,會一直給你們留著呢。”
這位不知名姓的仁兄,為著我們要去,特意買下了煙,那一定是好煙!仿佛有一縷煙,裊裊升起來了,映出了他的身影。他從店里出來,不見了車子的蹤影,也許有幾分失望,卻沒有流露出來,還是跟先前一樣,久久地站在公路邊,朝著車子開走的方向,靜靜地張望著。
我跟山泉說,我會再去洋湖,去看仁兄的根雕。其實,就算不能去,我也不會遺憾的。仁兄那立于路邊的姿態(tài),不就是一副根雕嗎?那是他用真誠的心意雕出來的,一直雕到了我的心里。
補記:寫好此文后,再去山泉兄博客,去找那些根雕,才記起仁兄名叫段信德。山泉兄有詩贊他:“地靈人杰看池州,山里平民藝也牛。精致根雕高品味,躋身雅室顯風(fēng)流。”
(梅林,安徽省東至縣第一中學(xué)程根生。郵編247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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