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鄉(xiāng)下的人們時常能看到走村串戶的小貨郎。小貨郎大多是中老年男子,也有少數(shù)婦女的。他們用扁擔挑著兩個竹簍,竹樓上面一頭是裝有針頭線腦的玻璃木盒,一頭是擺放在木板上的麥芽糖。小貨郎就用針頭線腦和麥芽糖跟鄉(xiāng)親們交換一些壞涼鞋、廢塑料紙等廢品,這些廢品就放在竹樓里。
我的二叔就是一位挑貨郎擔的。那時候,二叔剛到了不惑之年,二嬸就生了一場大病離開了人世。大概是生活的貧苦和孤單寂寞,二叔就挑起了貨郎擔,在農(nóng)閑時走村串戶,一方面能換些零花錢,一方面又能打發(fā)寂寞的時光。二叔是個很能吃苦的人,冬天不管天多冷,他把棉襖棉褲往身上一裹,就走村串戶去了。夏天不管天多熱,他頭戴草帽,脖子上再系個毛巾,就開始了他一天的“旅程”。二叔一邊走路一邊敲打著小銅鑼,嘴里還不時吆喝:“有廢銅廢鐵、壞涼鞋、舊塑料紙的賣!誰家要針頭線腦、麥芽糖的快來換嘍!”
二叔挑著貨郎擔,每到一個村莊,走過幾戶人家,就能引來一群人,大多是婦女和小孩。婦女是為了買點針線,給家人縫補衣服;小孩則是為了麥芽糖和玩具。二叔很精明,每賣給人家一樣?xùn)|西,心里就劃算著能賺多少錢(當時是以分計算)。買東西或換東西的人,有的不還價,有的則會斤斤計較。對于那些不還價的人,二叔也不想討他們多少便宜;對于斤斤計較的人,二叔就也會斤斤計較,常常因為一分錢就把生意搞黃了。小孩的錢是最好掙的,他們想吃麥芽糖,就會跟父母要錢。如果父母不給,孩子就會哭鬧。這時,父母就會拿出二分錢五分錢給二叔,二叔就根據(jù)錢的多少,用小砍刀、小鐵錘“鐺鐺”地砍出一塊長條形寬度不等的糖塊來。小孩嘴里吮上麥芽糖立刻就笑了。
二叔的貨郎擔還盡量做到“品種齊全”,不光有婦女需要的東西,有小孩們吃的玩的,還有男人們喜歡的香煙、魚鉤、象棋等消費娛樂用具。二叔還愿意為人家?guī)ж洠腥诵枰裁,可以跟他預(yù)先約定。下次來的時候,他就會把人家需要的東西帶來。那個時候,農(nóng)村的交通還不發(fā)達,很多人家還沒有像自行車、摩托車這樣的交通工具,所以,二叔就成了很多人的“轉(zhuǎn)運使”。村里村外的人們都歡迎二叔這個小貨郎。有時候,二叔忘了帶干糧沒有飯吃,走到哪里都有人家叫他吃頓飯。二叔也不是白吃飯,臨走時總要贈送一點貨物以感謝人家的盛情。
其實,二叔做挑貨郎真的不容易,不光經(jīng)歷著寒冬酷暑風霜雨雪走村串戶賣力氣,有時還會遭到地痞流氓的騷擾。有一次,二叔挑貨到鄰村,鄰村幾個小痞子一哄而散將他的貨物搶得盡光,還把玻璃、木盒、竹樓砸爛踩扁。二叔打又打不過、跑也跑不過那些小痞子,只好一邊傷心的哭泣一邊撿拾著散落在地的小雜貨。很多人知情后,十分同情二叔更痛恨那些不知好歹的地痞流氓。
二叔挑貨郎擔雖然很苦,卻也遇到了最幸福的事。有一次,二叔來到一個叫李村的村子,有個三十幾歲的婦女圍著他的貨郎擔轉(zhuǎn)了幾圈,似乎想要買什么東西,幾次想開口都沒好意思。二叔就主動問她要什么?那婦女猶豫地說:“想買一只發(fā)夾,可身上一時還沒有錢。”二叔爽快地從盒子里拿出了一個紅發(fā)夾給她,說:“啥時候有錢再給我,沒有也不用還了!”那個婦女很感動。后來,有村民告訴二叔,那個婦女是個寡婦,生活很困難。二叔對人家頓生同情心,于是,每隔十天半月的,他就要去李村去那個寡婦處賣貨。寡婦想要什么,二叔就給她什么。寡婦給二叔錢,二叔也不要。這樣一來二往的,二叔就和那個寡婦產(chǎn)生了感情。最后兩個人就結(jié)婚做了夫妻。從此,二叔的生活就不再孤單寂寞了,整天歡歡喜喜的,做什么事都勁頭十足。
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做貨郎的二叔出人意料地在鎮(zhèn)上買了一間門面房,開辦了小商店,賣到東西更多了。那時候,能在鎮(zhèn)上買了房子在我們村里可是一件新鮮事。于是,就有人猜想二叔手里有多少錢,錢又是從哪里來的。當然,二叔的錢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搶來的,除了那幾畝地的收入,別的都是他挑貨郎擔時掙來的。更多的人羨慕起二叔來了,說二叔走了“巧步”,頭腦靈活,眼光長遠,有很強的市場經(jīng)營意識,在別人不敢做生意不會做生意的時候就做生意了,比別人搶先一步走上了致富路。
大家的話其實也不假,或許正是二叔有過做挑貨郎的經(jīng)驗,他在鎮(zhèn)上開的商店也紅紅火火,每逢鎮(zhèn)上集市,商店里的客戶來來往往絡(luò)繹不絕,周圍的好幾家商店經(jīng)營效益都沒有二叔的好。兩年前的時候,二叔把商店的規(guī)模擴大了,改成了小型超市,生意比以前更好了,日常經(jīng)營的商品就有幾十萬元存貨。老兩口忙不過來的時候,就叫來兒子媳婦幫忙照料,F(xiàn)在,二叔一家人在忙碌中幸福地生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