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父親做小生意賺了點錢,就在家里裝了部電話。那個時候的農(nóng)村,電話絕對是個稀罕物,左鄰右舍前來看熱鬧的人絡(luò)繹不絕。母親說,大家有什么事就打這個電話吧,方便!
于是,我家的電話就成了村里的“公話”。
叫人接電話、等聽電話成了我家小院的一道風(fēng)景,接到通知的在等,沒接到通知的也在等,因為他們都迫切想知道家人在外的情況,人們坐在院里,有說有笑地談?wù)撝,談(wù)摰脑掝}很多,而最多的是各自的子女,有充滿驕傲的眼神,有布滿沮喪的臉龐,人們總會隨之奉承或者安慰幾句,這樣一來大家的心里會好受一點,氣氛更融洽起來。
放假回家的我就成了通訊員——一有電話來,母親就會吩咐我跑西頭跑東頭地叫人來接。前來接電話的人,往往會帶點家里種的韭菜、南瓜之類的東西給我家,做為謝禮。而母親并非貪圖小便宜之人,往往拿家里的東西回贈,看著他們相互推讓的情景,讓我很感慨:一部電話竟然能增進鄰里的友好關(guān)系。
一天我正在看書,接了個電話的母親讓我叫劉大爺來等電話,說是他遠在蘭州的三兒子打來的,我很不樂意,堅決不肯,母親遲疑了片刻,最后只好自己去了。不一會兒工夫,劉大爺跟著母親來了,等電話來的工夫,母親給他端了椅子,然后跑進屋里找來支香煙敬給劉大爺。劉大爺滿臉的疑慮,似乎還有點尷尬,接香煙的手明顯有點顫抖,我想,他老人家應(yīng)該是對母親的熱情不知所措吧!
接完電話的劉大爺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母親忙擺擺手說:“不就是接個電話嗎?何必如此?以后盡管叫你家老三打來,我保證將您喊到。”劉大爺走后,母親開心了一陣子,還哼起了黃梅戲。
我問她為什么如此高興?母親道出了其中的原委:去年秋天播種時,劉大爺跟我家為了田間灌溉的事大吵了一架,后來他見著我們也不理睬。今天多虧了他兒子的電話,劉大爺才硬著頭皮來我家。母親說:劉大爺肯來說明他的氣已經(jīng)消了,大家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為點小事弄得老死不相往來,沒必要。
一部小小的電話,傳播的不僅僅是意味深長的鄉(xiāng)音,還有親人的無限牽掛,它更能筑起一道堅實的和諧之墻,讓所有的情感拉得更近,走得更遠,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隨著通訊事業(yè)的不斷發(fā)展,電話、手機幾乎普及到每家每戶,等電話的歷史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然而那段情感交融的等待,仍然記憶猶新,因為它所彰顯的不只是一個簡單的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