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是個古老的村莊,村子當中還有四棵古槐。這四棵古槐,從樹身來看,貌似百歲之上的老人,皮膚斑駁,面孔蒼老,原本粗壯的樹干,只剩下殘缺不全的外殼,空空的樹洞,類似衣冠不整的老翁老嫗,敞胸露肚,看了實在不雅。然而,往上看去,樣子卻是截然不同。在蒼老的驅(qū)干頂端,也就是一圈厚厚的樹皮上面,滋生出伸向四面八方的枝干,它們挺拔向上,遒勁蔥蘢,繁茂的樹葉,像似敞開的一把雨傘,夏天給人們遮蔭蔽日,冬天給路人遮擋風雪。在這幾棵古槐面前,什么叫“枯木逢春”,什么叫“老干新枝”,什么叫“返老還童”?都得到了非常明確地釋懷。
這些老古槐是何時栽植?并無確切資料可查,問遍村內(nèi)耆老,也都說不出所以為然。筆者在10多年前,曾問過一棵古槐的主人,他家門前的這棵樹可知何人所栽,栽于何時?當時老人年已97歲,頭腦靈活,記憶尚好,他想一想,歉意地一笑說:“我不知道。只是在我小時候,聽我爺爺說過,在他幼年時這棵樹就開始空心了”。若是按他老人家所講推算一下,這幾棵樹齡最少也有200多年。后來在和其他老人詢問時,其說不一,有的說是有村就有槐樹。公元1404年,也就是明朝永樂二年,我們的祖先從山西移民至此,為了留作紀念,一些人在自己家大門外,栽植了紫槐,即現(xiàn)在稱為“國槐”的一種槐樹。假如此說屬實,這些古槐距今已有600余年歷史。這些說法,終歸是估計和推算,真正確定起這些古槐樹齡,還沒有可靠的理據(jù)。
在上世紀50年代初期筆者已諳世事時,我們村內(nèi)還有9棵古槐,隨著時間的推移,如今存活者只有這么四棵。我自幼就喜愛古槐。別看它的模樣龍鐘老態(tài),陸離斑駁,但它以風雨滄桑的的成長歷程,以穩(wěn)若磐石的堅強身姿,清晰明確的見證了歷史的發(fā)展。無論是兵荒馬亂的戰(zhàn)事頻仍,還是走馬燈似的朝代更替;無論是風雨如磐的歲月,還是太平興盛的時日,這些古槐盡管都曾受到過無情的摧殘和艱苦的洗滌。然而,它們有生以來具有的剛潤性格,并未因自己容貌的變幻而停止和放慢前進的步伐,總是那樣鍥而不舍地挺拔生長,昂頭挺胸的奮發(fā)向上。聽老一輩人講,它們經(jīng)受過清兵的刀斧砍伐,飽嘗過軍閥混戰(zhàn)的炮火硝煙,受到過日本鬼子的刺刀挑刺,遭到過匪兵的槍打火燒,如果是其他樹木,楊樹、柳樹抑或榆樹等,恐怕早已壽終正寢,更換不知多少代了,唯獨這些古槐,在暴力和摧殘面前,從不低頭退縮,總是這樣年復一年、不屈不撓的生存著。
多么頑強的生命力呀,它們歷經(jīng)了數(shù)百年的四季轉(zhuǎn)換,始終遵循著自己的生長規(guī)律。春天,隨著氣溫的升高,那些干枯的枝條上不知不覺間就會萌發(fā)出嫩綠的芽片;夏天到來,則是枝繁葉茂,碧綠成蔭;秋天來臨,綠色稍退,葉子稍有一些淡黃,密集的枝條上,結滿成串的綠色果實;冬天嚴寒之際,也和其它樹木一樣,將一身綠葉毫不吝嗇的褪盡,留下滿身枝條,挑戰(zhàn)著風霜雨雪的考驗。它們雖不像高山峻嶺那樣高大,卻有著令人仰慕的傲骨雄風;雖缺乏青松翠柏華麗挺拔的身形,卻有著抗擊外界侵襲的錚錚鐵骨;雖沒有流芳千古的耀人業(yè)績,卻不缺少見證數(shù)百年歷史的風雨滄桑!曾記得,解放戰(zhàn)爭年代,多少父母妻子在樹下將兒子丈夫送上殲敵的戰(zhàn)場;生產(chǎn)隊年代,又不知有多少年在樹下召開過各種會議;改革開放以后,也無數(shù)次在樹下敲鑼打鼓,扭秧歌、跳舞蹈,慶祝過新生事物的誕生!如果說古槐給村人做過貢獻,并不言過其實。
多好的古槐呀,它們碧綠的枝條葉片間,是小鳥爭相棲息的樂園。每逢春姑娘到來之時,這些不速之客在樹上跳躍嬉戲,不斷啁啾,給樹下的人們帶來無限的快樂和愉悅;炎熱酷暑之際,汗水涔涔的人們,不管多么勞累,只要來到這把天然綠傘般的古槐下面,必然會享受到習習涼風的吹拂,汗水頓消,心清氣爽。如果是那些楊柳榆樹,雖然也有陰涼,但由于它們極愛生有一些毒蟲,在下面一站,往往就會遭到侵襲,人們不得不退避三舍,敬而遠之?墒牵@些古槐,天生滿身清潔,絕對不會有任何一只害蟲存在,在樹下站也好,坐也好,甚至躺下也好,除了清新愜意以外,別無其他感受。最令人難以忘卻的是,古槐的樹洞,既是鳥雀藏身之所,又是兒童們躲藏來“貓貓”的上好地方。小家伙們只要往里面一蹲,任憑外面的伙伴怎的去找,也是難以尋覓。
現(xiàn)存的四棵古槐,放眼看去,仍是枝繁葉茂,郁郁蔥蔥,它們身上的洞穴,不僅減少不了它們的美觀,相反,更加顯得偉大和壯觀。它們送走了一段段的歷史,換來了一個個朝代的新生;它們送走了一批批老者,又迎來了一撥撥的新生力量。周而復始,碾轉(zhuǎn)循環(huán),人與樹相伴,樹與人長存。
古槐,我非常的熱愛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