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柳,我管她喊阿細。
阿細并不很美。細細的眉眼,有失圓潤的臀和胸,我總是偷偷地想,阿細如果穿上最具東方女子韻味的旗袍,肯定不怎么好看,那種需要女人用扭腰送胯擺出來的風姿,阿細怎么著都擺不出來。
但人們都說阿細美,我琢磨著,大概是阿細的笑太令人銷魂,只要她把眉眼那么一彎,小樣兒,就美極了。
我們相識在一個杜鵑思啼的春天,只一眼,我便記住了那個有著細細眉眼的姑娘,她那總是一副春夢未醒的樣子,給我一種特別的親近感,像鄰家緩緩走來的妹子,一點不覺得是初識。
我和阿細竟然分到了同一個班,她坐在我的斜前方,和我相隔兩排。我暗暗高興,這樣挺好,只要一抬眼我就可以看到她,而不用擔心被她發(fā)現(xiàn)。那時,我只是單純的想,就是覺得她好,總想著跟她說話,想替她擦黑板,替她打開水,總覺得為她服務,累也快樂。
所以,阿細也很親近我,但她的那種親近并不是我所想要的全部,阿細跟我一起吃飯,但她也跟別的男生一起吃過,她可以跟我傳紙條,上面寫著:李同學,這道題怎么解?但也給數(shù)學班長傳紙條問另一道題,她對我美美的笑過,但也常常對著老師講的某個笑話笑個不停。而我,只想跟她說話,只替她擦黑板,只替她打開水,只想為她一個人服務,這怎么都不公平。但我還只是單純的想,畢竟,那時那么小,還不明白什么是愛戀,以及由愛戀而產(chǎn)生的歡喜和嫉妒。
阿細的成績蠻好的,真的,慚愧的說,她比我強。她每次都在班里的前十名,而我從沒被班主任念過成績,因為老班只念前十名。所以,我認識阿細之后,格外的努力,我起的最早,回去的最晚。成績每有進步,我就坐在阿細的后排,對著她的背影喊,阿細,我要更強!當然是在心里默默而用力地喊。
那一年,日子過得真快,一轉(zhuǎn)眼我們就畢業(yè)了。當然,阿細考的比我好,她進了省重點,而我也圓了平凡的大學夢。
“一別之后,兩地相思”,這是卓文君于司馬相如的。于我,也只是單相思吧。我那能夠天天看到阿細背影的好日子,伴隨著畢業(yè)也就畢業(yè)了。我朝著畢業(yè)照片里那個有著細細眉眼的姑娘,狠狠看了兩眼,阿細,我一定會和你見面的,咱走著瞧。
上天有眼。大一下學期,我在高中同學的群里,獵取了阿細的手機號碼。不打白不打,我直直的對著電話那頭的姑娘喊道:“阿細,我去看你吧,我啊,是我。”事后,我也覺得自己有點不太羅曼蒂克了,過來人批評我說,你應該拿起電話,讓她猜你是誰,告訴她說你猜不出我就去看你,猜得出我就過去讓你看,然后掛掉電話,給她玄機。
但我想,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表達吧,我就是我,只想著跟她說話,替她擦黑板、打開水的我,不是有著紳士般風度與幽默的我。當然,也許過來人是對的,不然,阿細怎么拒絕了呢。她又吃驚又欣喜的接到我的電話,但我說過去看她,她卻嚇壞了,說要我好好學習吧,別亂跑。
縱然我沒有去成這一次,但是從此我便打開了走進阿細的第一頁,每天晚上,我堅持做阿細睡前最后一條短信的使者,因為我要想著她才能睡著,才睡的美,我也想讓阿細在我的呼喚中睡去,我會堅定不移的一步一個腳印地把每晚睡前最后一條短信封鎖進阿細的手機,直到她回:晚安,我才躺下,在心上畫個十字,寫上兩個字,阿——細——,呼喚著她從來不知道的她的名字,輕輕睡去。
這樣的生活我堅持了兩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從不遲到,從不早退,比學習還上心,直到有一天,兩年后有一天,我給阿細發(fā)短信,她總是回的短短的,而且悲傷,真的,我從阿細的文字里讀出來的悲傷。我就直覺地給她打電話,說了沒幾句,她就在那頭小聲啜泣了。阿細的哭聲讓我內(nèi)心泛起一層層溫柔,我也就跟著哭了。我哭,是因為阿細對我哭了,我的阿細對我哭了。哭,是一個多么溫暖的字眼,是親近的人才能擁有的,特別是阿細這樣一個女孩子小聲的電話里的哭泣,帶著淺淺的委屈。
也許是悲傷軟化了阿細的內(nèi)心,或者是我設身處地的同情喚起了阿細的慈悲?傊,我再三請求去看她,她竟同意了。我又拿出畢業(yè)時的照片,對著那個細細眉眼的姑娘狡諧的笑了,阿細,我來了。
阿細的頭發(fā)長長了,人也長高了,只還是瘦瘦的,有失圓潤的臀和胸,總讓人聯(lián)想起她穿上旗袍的樣子。我們談了好多往事,她問我以前為什么待她那么好,這一次,我收了魯莽,只淡淡的回答,是友誼。其實我的內(nèi)心早已沸騰了,我多么想告訴她,阿細,因為我喜歡你?墒,我怕嚇著她,連朋友也沒得做了。
阿細聽了,對我的回答不置所以,只是指著路旁的一朵野花,說:你看,她多美。我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忽然想起,又是一個杜鵑思啼的季節(jié),我和阿細相識的季節(jié)。
那次我沒有告白,至今我還懊惱著后悔著。過來人又說,趁人之危,愛情無罪。在一個人最脆弱的時候是最能打動她的時候,這時候不出手,更待何時,而我又沒有。然而,我以為我以后還有機會,可是,誰能料到,阿細的悲傷里竟是有我的悲傷。
“一別之后,兩地相思”,是卓文君于司馬相如的,也是我和我的阿細的,她總是一副不知情深的樣子,其實,都是表象,她把自己深深隱藏在不露聲色的表象背后,內(nèi)心卻蕩漾著層層的漣漪。
阿細嫁給了別人,在她風華正茂的年紀里。她的母親身患重病,阿細嫁給了當?shù)匾粋富家少爺,拿著令人驚羨不已的彩禮錢,給母親看病。
當她徘徊在嫁與不嫁之間的時候,只想問一下那個曾經(jīng)和她有著兩排之隔的男生:愛與不愛。這是一個砝碼,可以給她力量,或許能夠改變結(jié)局。然而,那個愚蠢的男生不明白,他不懂阿細。
愛,一旦錯過了,就錯了。只能指著路旁的野花,說:你看,她多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