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才應該是屬于張愛玲的。
素紙鉛字,淡淡如那女子心底里不變的那輪明月,透著歲月余韻的光暈,說著數不完的心思。該是怎樣的身影才屬于那個奇女子?我猜,那該是個身著華裝的深沉的背影,姣好的身姿,像一汪波瀾不驚的泉,涌出冷冽的魅力。走過白天的紙醉金迷,穿過白天的喧囂幻麗,在夜幕降下初點華燈時分,她舍去浮于流年之上的面具,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里,想著一個人的心事,寫著一群人的故事。
佳期杳如夢
到底是大上海驚艷而出的一朵奇蓮。
顯赫的身世,非凡的經歷,橫溢亂世的才華,演繹盡了傾城之戀和半生之緣,描繪透了沉香奢逸和金鎖虐情,冷清高傲如她,碰觸到了愛的衣角,也能為心系的情人從天堂卑微到了塵土里,愛得死心塌地,無視人間風云變幻。多少年過去了,提起那段屬于張愛玲和胡蘭成的上海絕戀,無人不為之動心。
她拙于交際,卻有著一顆玲瓏的心,用鮮明亮麗的服裝輕輕渲染已然灰暗的世界。手起手落,從紙張上跳躍開來的文字,閃著妖艷的美,點亮了一個又一個奇跡。斑駁的童年給予了她敏感的心,昏黃的歲月賦予了她獨特的情,動亂的大上海,給了她飛翔的舞臺。
張愛玲迫不及待地擁抱了上海,在二十二歲和二十三歲的兩年里,開出艷麗的花——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都在這一刻噴薄而出,在文學史上留下一個女作家“傳奇”般的作品和“傳奇”般的故事。流星劃過天際,能在剎那間的擦出點亮世界的眼睛的火花,卻轉眼即逝,張愛玲就像劃過上海高空的一顆流星,絕美,但如曇花一現。上海動亂中交錯的時局是她生長的土壤,失去土壤,張愛玲只得順水漂流。
一顆巨星隕落在異鄉(xiāng),又叫多少人惋惜。
多情惱無情
蕭瑟,是張愛玲筆下的愛情的基調。
沒有滿載一船星輝,踏著離別的笙簫而去的綿綿情愁,也沒有擁抱人間四月,采摘交織的飛絮而來的幽幽愛戀。愛情,甚至不能稱之為愛的情,總是在陰沉壓抑的場所里萌芽,在黑暗的打量中開始。張愛玲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冷漠地講著,將“愛情”背后的真相撕開給人看,一片血淋淋的觸目驚心。
她說,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兩個女人,白玫瑰和紅玫瑰。言語間,狠狠地揭開舊式婚姻的罪惡和父權社會的腐朽。尖銳的是,紅玫瑰本不是個好妻子,卻能為愛情不惜一切,白玫瑰本是安分守己,卻被生活逼成不貞的情婦。孰是孰非都不再重要,那都只是匆匆一瞥里舊社會里留下來的孤影。
她說,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張愛玲讓一座城市的淪陷成全了白流蘇和范柳原的婚姻,那兩人原本捉迷藏似地費勁心機顯得如此可笑!團圓式的結尾也掩蓋不了那一股昏暗的濕漉漉的,從蒼涼不已的世俗中透露出來的悲涼氣息。
盡管張愛玲希翼著,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等著她的,不管在什么時候,不管在什么地方,總有這么個人。不知是父輩花天酒地而帶來的傷害,還是胡蘭成背叛的打擊,她就像遺世獨立的飛仙,看著那愛情扭曲地盛開又遺憾地枯萎,離人之淚雖美,卻卑微。
佳人已然翩翩離去,我們也只能靠著她的三言兩語和昏黃的老照片來仰望她的風采。漂泊了多年的背影依舊精彩,百回千夢,塵心自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