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起,村上認(rèn)識我的大爺大媽總愛說一件事,說多虧我奶奶,我才沒有被送給人家。他們在取笑我的時候,總不忘添一句,長大了不要忘記好好孝順你奶奶。每次我只是尷尬地笑笑,看著奶奶滿臉笑容的樣子,不知說什么才好。
在我看來,我小時候差點被父母送人這一件事,是件可恥的事,畢竟,誰高興自己曾被父母送走過。那時候我八九個月大,因為家里已經(jīng)有個姐姐,父母一直想要個男丁,就想把我送走,然后他們再生個男孩。奶奶說,我從生下來起基本上都是她帶的,帶我睡覺,帶我吃飯,帶我去玩。雖然父母把我送給人家已經(jīng)兩個月了,但她只要看到曾包裹過我的抱被就哭,看到我吃飯用的碗也哭,哭得眼睛都腫起來了,最后奶奶逼著我父母把我給要了回來。
奶奶說我很小的時候特別的能吃,特別的胖。她說每次喂我吃油條,她嘴里面的還沒嚼完,我的嘴早就張著要吃,每次吃一根還不夠。每次只要說到這,奶奶就會情不自禁的笑,笑容里滿滿的都是彌足珍貴的回憶。
這些事以前鄰居也總是會在我跟前說,現(xiàn)在我卻很少聽到了,不知是不是他們講多了,覺得膩了,F(xiàn)在我長大了,倒是很想聽呢。
記憶中,我童年的大部分時間是和奶奶一起度過的。
奶奶采摘蘆葦,我就跟在她后面。一邊跟她講話,一邊幫她采蘆葦,累了就用蘆葦疊小船玩,放在水里面,由著它在水里面緩緩地向前,思緒也跟著飛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卻每次被奶奶的呼喚聲給打斷了。
還有種豆子時節(jié),這個時候我就派上用場了,奶奶在前面鋤一下,我在后面就丟一下豆種,有時候我會把豆子丟偏了,丟多了,或者丟少了,時不時的就會引起奶奶的幾句嘮叨,不過在我看來,這總能讓我們在勞動過程中尋得持久的快樂。
再后來我搬回自己家里住,我也會經(jīng)常跑到奶奶家玩,經(jīng)常幫她掃地,她逢人就笑著說,我們家的二子(排行老二)很勤快,總是幫我掃地。記憶中,她一笑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
現(xiàn)在我大了,很少去奶奶家玩,也想不起來幫她掃地。她有時候就會帶點吃的來我家給我吃,和我說話。自從上高中,住在學(xué)校,除了節(jié)假日很少回家。不知從何起,我發(fā)覺奶奶的頭發(fā)全白了,印象當(dāng)中她的頭發(fā)應(yīng)該是黑色的。不知從哪天開始,奶奶的思維變遲鈍了,耳朵也大不如以前了,有時候離她遠(yuǎn)點,都要提著嗓子跟她說話。
我在想,我是有多久沒有去關(guān)心過她,她的變化,我一時竟無法接受,時間過得真快,我如果不長大,她是不是也就不會變老。
有一天她忽然拿來掏耳勺跟我說,二子,你幫我掏一下耳朵吧,怪癢的。于是我就拿過掏耳勺,拉著奶奶到光線足的地方幫她掏耳朵。有時候鄰居家的孫奶奶也會時不時的要我?guī)退投洹S袝r候在我看來她們倆就像兩個老小孩一樣。后來,奶奶經(jīng)常找我?guī)退投洌f我掏耳朵舒服,她放心。再后來,只要我在家我就會主動提出要給她掏耳朵。
我想時光是無法挽留的吧,正是因為無法挽留,才會顯得更加珍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