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一個偏僻的山村，那里地廣人稀，溝溝坎坎多，狼也多，自然有關(guān)狼的故事也就多。小時候聽村上人講最多的就是狼。
狼特有靈性，亦很狡猾，聰明時真像村上人常說的狼能成精。村頭挖藥材的老五叔一次就遇見過。那一年老五叔去山外鎮(zhèn)上賣完藥材，給家割了幾斤豬肉，還買了一張新狼皮，想拿回家做褥子，這張狼皮特大，毛色也特好，聽說是一只狼王的皮。在酒店里喝了幾盅酒后，老五叔回去時己到后響，一個人推著獨輪車順著彎彎山道哼唱著秦腔往回趕。山野空曠，山鳥追著落霞從頭頂掠過，四周一片寧靜，一路很少遇個人。正走著，遠遠看見前面路上有一只草袋，老五叔走到跟前，原以為誰丟了什么東西，撿了個便宜，本想拾起扔車上，卻多了個心眼，先用腳撥撥，看到底是啥東西再說，腳一撥感覺軟軟的，立馬心里想到是誰把死娃丟路上了？當(dāng)時老五叔口里正叼著一只大煙鍋，就順手放下小車，用還冒著煙有點發(fā)熱的煙鍋頭去撥，這一撥，撥出事來，只見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忽”地從草袋下面彈出，“嗖”地向路旁溝岸逃去，老五叔定神一看，嚇了一大跳，原來是一只大灰狼。老五叔受這一驚，秦腔也不哼了，只是向后蹶個屁股，快速移著步子往前急匆匆趕路。走不大功夫，旁邊溝邊又傳來嬰兒的哭聲，哭聲一聲緊接一聲，讓人聽了覺得很是可憐，但老五叔一聽就知道是狼在學(xué)嬰兒叫，因為那哭叫聲來自幾個地方，且哭叫聲不像小娃娃哭聲那么尖，聲音拖的很長，他沒有理那茬。果不其然，走了一陣后，那哭聲突然消失。天快黑時，暮色中老五叔見后面一下子有幾只狼不遠不近的跟過來，這些狼不知是嗅到腥味奔他割的豬肉來的，還是為這張狼皮來的，老五叔不清楚。為了安全，他將那一吊豬肉順手拋到旁邊溝底，見那幾只狼撲向溝里時，老五叔這才匆匆加快步子趕路。誰知走到一土壕岸時，那幾只狼又好像從土地里冒出來，有兩只狼從后邊追上來，其余狼堵在了前面路上。前后都是狼，眼睛發(fā)著綠光，一步步圍攏過來，有一只狼，“騰”的一聲向上跳起三、四米高，其它狼挺胸抬頭，眼露兇光，嘴里不停的“嗚嗚”著發(fā)著狼威。老五叔知道，這時千萬不能慌神亂陣腳，更不能抬腿躲著逃跑。他停下來，前后瞅了瞅，從腰里掏出煙鍋袋，挖一鍋煙，一邊不停的“吧嗒、吧嗒”抽著，一邊想著法子。那煙鍋里的火星忽閃忽閃，一滅一紅，讓狼不敢靠前。這樣對峙著，直到家里人帶著村上人一路舉著火把喊著叫著尋來，狼群才不情愿的離開。后來那張狼皮還是被狼叼走了。聽五嬸講，那天外出磨苞谷回來，一推開院門，看見有一個頭上頂著花頭巾的婦女趴在院子墻頭上張望，見到五嬸進來立馬縮回身子。開始五嬸還以為是誰家媳婦翻墻來偷東西，追出院子尋時，連個人影影也沒看見，只見到一件花頭巾丟在墻外邊，墻頭被挖了個豁口，從上面留下的爪印看是狼干的。返回院子時，發(fā)現(xiàn)掛在院子里鐵絲上面晾曬著的那張狼皮已不見了。后有人證實看見幾只狼叼著那張狼皮向山溝里跑去。那條花頭巾是村上二魁媳婦的，說是在溝底河邊洗衣服晾在岸邊時丟了的，為這，二魁到河邊還把草叢翻了個遍，二魁媳婦站在村口邊還把偷花頭巾的罵了個遍。
人有善人和惡人，跟人一樣，狼有惡狼，也有善狼。上世紀(jì)60年代初，我們村上大遷移，村上人全搬到山腳下新村，而年齡最大的絕戶譚大爺說啥也不愿搬，他舍不得老宅院，就一個人留山里，獨門獨院，養(yǎng)了一條狗。那年冬天狗下了一窩狗娃，一天傍晚他上山砍柴回到家門口，碰見一只小狗在門口叫喚，當(dāng)時以為家里狗娃跑出來，就抱回放進母狗身邊喂奶。第二天又到門口碰到一只小狗叫喚，他又抱回，放回狗窩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家的小狗都在，抱回的兩只小狗又瘦又弱，不知道是誰家丟失的，當(dāng)時他沒往別處想，就暫時養(yǎng)起來。誰知，自那以后，怪事多多，每當(dāng)早上，他打開院門時，不是家門口放一只被咬死的野兔子，就是放一只被咬死的野山羊，而他養(yǎng)的狗一直是用鐵鏈鎖著的。后來才知，那兩只揀回的小狗是兩只狼崽，每天給譚大爺送野兔子、野山羊肉的原是一只老灰母狼。直到老灰母狼將斷奶的狼崽領(lǐng)走后，每年過節(jié)時譚大爺還不時的收到老灰母狼的禮物。譚大爺已快七十多歲，是在我們幾個小伙伴一次上山游玩要水喝時無意中講這件事的，當(dāng)時我們聽了都覺很神奇。
到了上世紀(jì)70年代，盡管生產(chǎn)隊組織到處開山造田，把狼趕到了深山，但由于打獵的人少了，周圍野動物多了，狼也就一直在村前村后時不時的出現(xiàn)。村上人習(xí)慣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耕作，一般情況下狼與人和睦相處，各忙各的事，很少發(fā)生沖突。后來從城里來了幾個知青，破壞了這種持續(xù)多年的和諧，有一次知青干活時從山背后捉了一只狼崽抱回村來，晚上立馬引來幾只狼，第二天晚上有一群狼撲進村中，上竄下跳，狂叫不停，一直折騰到天明。再后來那只狼崽不知怎么給弄死了，從此山村不得安定，村里的豬、羊、牛被咬死不少，有些進山的路也被狼阻斷了，對當(dāng)時村上鄉(xiāng)親們的生產(chǎn)生活造成了嚴(yán)重的影響，我們小娃娃伙去不到兩里地的學(xué)校上學(xué)，兩個人不敢走，必須成群結(jié)隊在一塊兒，由幾個家長拿著棍前后跟著接送，經(jīng)常在半路上看見三三兩兩的狼老是跟著人們移動，大半夜了不時傳來狼一聲聲可怕的嚎叫，讓碎娃婆娘鉆在被窩縮戲一團，不敢出聲。村上大人對我們娃娃伙說，出門在山路上行走，千萬要防備狼從身后偷襲，因為有時狼會悄悄地不聲不響用兩個后腿蹬地，像人一樣站立，從后面把兩只前爪搭在你的肩上，跟著你移動著走，這時你千萬別扭頭，向回望，你要是回頭，會被狼一口咬住喉嚨，一下子沒命的。
講狼的舊事，只是想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環(huán)境對人們是多么的重要。我們構(gòu)建和諧社會，不僅要強調(diào)人與人之間關(guān)系的和諧，還要強調(diào)人與自然的和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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