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寫點關于父親的文字,但不知怎樣,一提起筆來,卻又覺得筆端萬分凝重;而心里,頓時又有千般滋味泛濫洶涌,沖擊著原本就無法平靜的心海。是啊,生我養(yǎng)我的父親,面對您日漸消瘦的臉容,越來越彎曲的肩背,以及那熟悉卻又天天蒼老著的聲音,我還能說些什么呢……
無疑,父親和他人一樣,是個極為普通的農(nóng)民。這注定了他一輩子要生活在鄉(xiāng)村,一生都離不開土地。父親是在苦難中泡大的,年輕時就用脆弱的雙肩挑起了生活的重擔。未上完初中的他,就迫不得已跟了村中一位叔輩外出做工,以彌補家貧的不足。當時,貧困就像心魔一般纏繞著他,為了生計,他只好一任歲月的風霜,肆意敲打單薄的脊梁;然而,倔強的父親再苦再累,也絲毫沒有放棄對生活的美好憧憬,他總在艱難中追求著幸福。結婚后,自力更生,硬是一個人用雙手日夜不停在泥坑里打造出一塊塊土磚,做起現(xiàn)時家中兩直老屋來。后來,我家三兄弟相繼降臨,起初倒也給他帶來了無窮的樂趣,可同時,作為家中棟梁的父親,從此就更為忙碌了。那時,父親在代銷店做事,于是他不得不店活家務兩邊忙,日夜跑進跑出,在我的印象中,除了吃飯睡覺,他從未有空閑停下來坐過。當我們上學的時候,他也就忙得更歡了。一方面,為我們拼命湊學費,使我們始終不因錢而影響學業(yè),能順利從小學一直念到大學;另一方面,在操持家務之余,又時刻關心我們的成長。至今仍叫我難以忘懷的是,我們已上中學了,可每個星期回家后,他還堅持幫我們洗澡,這不為什么,就怕我們在學校生發(fā)疥瘡啊。這在當時很多同齡人看來,我們是多么地幸福!然而,直到今天我們才幡然醒悟:我們的幸福,皆是父親用了自己一點一滴的心血和汗水澆鑄出來的!可以說,沒有父親的艱辛與勞累,沒有父親的熱愛和關心,我們是很難走到今天這樣的境地的。在他看來,我們就是他生命的一切,人生的全部了。為了我們,他是全然沒有了自己……
這就是我們的父親,近乎操持了大半生的父親!現(xiàn)在呢,還在家鄉(xiāng)不停地耕耘著。盡管我們已成家立業(yè),各自的生活也有了著落,但父親仍然堅守住他腳下那份不知耕耘了多少遍的田地,歷經(jīng)滄桑歲月,始終癡情不改!這其中的緣由,除了有著一個農(nóng)民對土地的樸素情懷外,恐怕還包含了一位平凡的父親對子女無限的深情吧。不是嗎?父親總為我們著想,他想到了我們三兄弟出門在外的艱難。表面上,我們在外有份可以遮擋門楣的工作,乍看起來是不愁吃不愁穿,然而父親卻不這樣以為,也許在他的心里想來,正因為我們都是離開了家鄉(xiāng)不種土地的人,失去了生存的根基所在,而又長年在外奔波生活,風險藏著呢。所以,他才那么不放心我們,仍不顧自己而為我們默默操持著。好多時候,我回家了,看著他那勞累不堪的樣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我深知他倔強的性格,又始終勸不了他;要走了,父親總是關切地對我說,家里有米有油,帶些下去吧。他說著這些的時候,臉上盡蕩漾起舒心的笑容。好多次了,他甚至親自送東西下來給我們,怕我們要說他了,他便先對我們說:“這段時間家里無事,順便下來烏逕走走。”又是一副輕松的神態(tài)!唉,我的父親,對您我真的是無話可說啊……
我常常想,父親年老了,那消瘦蒼老的臉容,額上條條暴突的青筋令人堪憂。作為子女,我們應為他做點什么了。然而,事實上一想到這些,我的心就隱隱作疼。真的,出工作十多年了,我對父母親幾乎毫無作為。倒是父親常常在我回家之后,主動和我談起我工作或生活上的事情來,言語之間飽含了無盡的關切。如果看到我是一副頹廢的模樣,他準又會用極具耐煩心的語氣,在我跟前平靜地述說著一些人和事,以此開導我、勸慰我。盡管他的話我不知聽了多少遍,有時也真的感到煩膩,可父親總是心平氣和娓娓道來,他不惜反反復復地說,就是盼望我能振作起來。以他一貫來為人處世的作風,他是最不喜歡沒有自信的人。所以,他希望我們無論碰到怎樣的困難都要堅強面對,應該充分相信自己有能力解決。對此,他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別人能做好的事,要相信自己也能做好!”說實在的,這些年來我的內心少了許多年少氣狂的浮躁,而平添了一些為人處事的安寧與穩(wěn)重。我很清楚,之所以如此,得歸功于父親長期苦口婆心的勸導,F(xiàn)在,我不回家則已,一回家就總喜歡和父親在一起,我們常常是一邊喝著茶、抽著煙,一邊談著心,以致我的妻子每每見此情景,總要問我為何和我的父親老是有那么多話來說。可是,真要我道出個所以然來,我卻又從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為好。
是啊,父親,世間上多少繁華名利皆如夢幻云煙,又哪里及得上您對我們的恩情來得真來得長久呢?父親,您曾經(jīng)就像一張蓄滿了愛意的彎弓,把我們成功發(fā)射到了幸福的彼岸;如今,又用了不竭的深情,穿越歲月的風雨滄桑,于無數(shù)個日夜站在家鄉(xiāng)的路口,守望成一盞清輝四溢的燈光,時刻照亮游子返鄉(xiāng)的腳步,溫暖我們漂泊遠方的夢想。這一切,又豈是我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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