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黎明的時候,長安這個地方稀罕的居然打起了雷聲。我頓時被它轟轟隆隆的巨聲驚醒,仔細一聽,外面似乎還夾雜著風雨聲。我再也無法安睡了,腦子里忽然閃出兒時的一個場景來:坐在門檻上吃飯。
坐在門檻上吃飯,那已經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記得那個時候,我們姐弟幾個還都在上小學,家里甚窮,窮的甚至連個凳子也沒有幾個。沒有凳子,便只能坐門檻了。正好,那時,地上還沒有被磚鋪過,門檻便足夠高,坐著也舒服,因此,每逢吃飯的時候,門檻便成了我們姐弟幾個爭奪的主要陣地。
那時候,每到春秋二季,便是農忙時節(jié)。白天勞動一整天,黃昏時分,姐弟幾個并排坐在門檻上,喝著母親熬的稀飯,就著一兩筷子酸菜,拉著家常,那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呀!吃完飯后,我們幾個小猴子就串門的串門,看動畫片的看動畫片,唯有父親,這時候就卷起一枝煙,坐在門檻上,望著對面黑糊糊的山,聽著對面山沿邊那棵榆樹下立著的貓頭鷹的啼叫,長長舒口氣后,便悠閑地品嘗起那根香煙來。
坐在門檻上邊吃飯邊看雨,也是別有一番情趣的,尤其是雷雨天。
小時候,雷雨下的特多,記憶中似乎每年最起碼也要有那么五六次吧。我們陜北的雨雖然沒有西安這邊頻繁,然而,只要一下起來,那氣勢絕對是勝過西安
的。那雨就似乎也含有我們陜北人那種陽剛之氣,不下便不下,一下起來,那可不得了,簡直可以用驚天地、涕鬼神來形容。雷雨來之前,是必要打閃的。那時每到午后,先是嗶嗶啵啵的火花在山頭處時而嘩嘩的閃出白光,輕雷有規(guī)律的夾在其中跟著唱和。過得一會兒,風和云便一起來了,風助云勢,黑壓壓的云彩便似個魔鬼般障了半個天空,厚黑厚黑的;又仿佛是千軍萬馬在天空中縱橫馳騁。云彩變幻無端,一會兒這個樣子,一會兒那個樣子,恰恰便如是小時候學過的課文《火燒云》那樣,不同的只是火燒得云是黃的,雷雨得云是黑色的罷了。
風夠大的話,大概只需五六分鐘,除了山的某個腳落翻著個魚肚皮,其余偌大的天空便已被黑云全都罩將起來了。這時,雷聲更猛,更激烈,時而似個老年人發(fā)出轟轟隆隆的蒼老吼聲;時而又像個二三十歲的壯漢一聲長嘯,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圪嚓圪嚓聲,接著便是閃電嘩嘩嘩的閃個不止。
良久,等到雷和閃電把聲威顯足后,方才聽見霍颯颯的一聲,無數個雨點一齊灑在了院子里。這時候,我們一家人便一起擠在門口看雨了?赐暧,接著便又是看云,看洪水,看朗潤的山,看綠雨洗過的草和樹,看傍晚黃昏的晚霞。疏導走院子里的積書,呆望著散去的云,呆望著攜泥的燕子,呆望著青青的楊柳······!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上了初中后,大姐和二姐相繼外出打工了,我也很少回家,自那時起,也便再也沒有坐在那門檻上吃過飯,再也沒有坐在那門檻上看過雨。待到初三時,為了給大姐辦喜事,父母請匠人把家里粉刷了一遍,還給地上鋪了磚和水泥,那門檻便淹沒在水泥磚中了,再也沒有了泥土氣。
高中后,我回家的次數更少了,全家人團聚的次數則更是少之又少。假期,回到家里,也常常只是我和母親在家,過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然而,不知怎么,每到假期,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每天只是踱著步子在院子里走來走去,看著花花草草發(fā)呆;躺在沙發(fā)上思前想后,躺得久了更昏昏然睡著了。
唉! 坐在門檻上吃飯,大概只能在夢里才會再出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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