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每當(dāng)想起我的“狗友”,我的心中便五味雜陳,多年來,一直想為它們寫點(diǎn)什么,可每每提筆,那根神經(jīng)便隱隱作痛。無奈之下,壓抑了多年,想盡各種方法來把它們忘了,然而,越陷越深,還是把持不住,如今便訴諸于筆端。
第一位“狗友”是我在高考失利后,外婆家一只年輕的母狗客居我家,可能是我給它的愛太多吧,抑或是它在外婆家受到了冷遇吧,它便整天的黏著我。清晨,陪著我在曠野里奔跑;夜晚,陪著我在書海里挑燈苦讀。在那顆功名仕途之心漸行漸遠(yuǎn)之時,多事的人便為我物色了一個女朋友。和女朋友第一次見面,是“狗友”陪著我去的,我到?jīng)]有多少心動的感覺,可我的“狗友”倒是像見到主人似的,左蹭右磨,后來才知道,女朋友是先喜歡我的“狗友”才喜歡上我的,年輕的母狗是女朋友的初戀,女朋友是我的初戀。每次見到女友,最先與她親熱的倒不是我,而是我的“狗友”,只要它興奮地沖出去,我便知道女朋友大駕光臨。我的女朋友離不開“狗友”了,于是便決定和我結(jié)婚。新婚之夜,“狗友”很流氓,無論怎樣也難從新房中把它趕出去。是它偷窺了我的新婚之夜,可新娘不后悔,因?yàn)樗龕?ldquo;狗友”似乎比愛我更甚一些。一家三口就這樣悠哉樂哉地生活著,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一日,我在桌前舞文弄墨,“狗友”便在我的腿下蹭來蹭去,我讓它出去,它戀戀不舍,我靜不下心來,想發(fā)火,沒有。為了潛心修煉,我把它抱了出去,關(guān)上門。過了一會兒,我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便開門去看它,就在我想蹲下去撫摸它時,它倏地奔向遠(yuǎn)方。我知道,它是吃了耗子藥了,我拼命地追趕,它跑到了一家廚房,一頭鉆進(jìn)了廚房鍋灶里,我試著把它抱出來,剛被我抱出來,它便猛地掙脫我的懷抱。我知道,情況不好,可是我再也趕不上它,它在曠野里狂奔,直至遇到一條河溝,它再也無力越過。等我把它從水里抱上來時,它的兩眼緊緊地盯著我,眼眶里含著兩滴清淚。家人讓我把它送回原籍——外婆家,我得到了外婆的特許,決定權(quán)在我,我便和妻子把它抬到我家的承包地,含淚埋葬了我的第一任“狗友”。利益的驅(qū)使,葬送了我的“狗友”,可悲的人性。
第二位“狗友”是在我女兒剛會走路時,一個親戚送來的,純灰色,我們便叫它“灰灰”,“灰灰”是條笨狗,生長發(fā)育的比我女兒要快的多,不到半年,“灰灰”已長成一條膘肥體壯的“伢子”。女兒的金色童年就是在“灰灰”的歡叫聲中度過的,“灰灰”與女兒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而我也在疼女兒的情感驅(qū)使下,愛屋及烏,“灰灰”便成了我們一家三口的好朋友。一次,朋友到我家做客,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女兒怕“灰灰”餓著,就從桌子上把啃過的骨頭拿給她的好朋友“灰灰”。當(dāng)“灰灰”正在享受著美味時,趕上一醉客朋友下廁所,醉客一不小心就踢到了一塊“灰灰”正在啃食的骨頭,骨頭被踢得老遠(yuǎn),骨頭遠(yuǎn)去了,可“灰灰”享受的是醉客的小腿肚。醉客的慘叫聲讓我們對“灰灰”產(chǎn)生了類似厭惡的感情,因?yàn)樗幌袼闹魅四菢訅蚺笥。我深深的自?zé),總感覺對不住我的朋友,不僅陪上了狂犬疫苗,更陪上了很多好話。我打包票,我家的狗狗沒有狂犬病毒,又打了狂犬疫苗,一定不會有事的,朋友也沒有多說什么,但他的眼神里充滿了對“灰灰”的敵意。都說是“好了瘡疤忘了痛”,第二次那個醉客再到我家做客時,我想他也不會和我的“灰灰”計(jì)較的,我也許是早已把這件事給淡忘了。我在廚房里斬?cái)囟缍,?zhǔn)備著豐盛的午餐。突然聽到“灰灰”的慘叫,我們都慌著往外跑,等到我們趕到“灰灰”身邊,“灰灰”身上的一大塊毛兒被燙掉,露出了鮮紅的皮肉。“灰灰”不停地打著轉(zhuǎn)兒,不時地用嘴撕裂著身上的毛兒。我非常驚奇,女兒大哭,讓我上去制止“灰灰”的行動?晌也荒埽“灰灰”似乎有些“狗急跳墻”,醉客朋友一聲接一聲的道歉,原來,醉客朋友的一杯開水成了“灰灰”的滅頂之災(zāi),我忽然間似乎明白了什么,沒有再多說什么。一個多月之后,“灰灰”的傷疤好了,留下了一塊不毛之地,那塊不毛之地總讓我會想起什么,隱隱的,在心底,那是女兒所不知道的。一天晚上,我和女兒到樓上休息,“灰灰”急著和我們爭樓梯,我用腳輕輕地踹了它一腳,“到你的臥室去。”“灰灰”不聽,我很生氣,又踹了它兩腳,“灰灰”沒有做聲,回到它該去的地方。半夜里,我隱隱地聽到“灰灰”的呻吟,似乎就在臥室門外,我不放心,起身打開臥室的門,看看“灰灰”躺在門外,我用腳踢了踢它,它沒有做聲,起身走了兩步,停了下來,臥在樓房的拐角,似乎有些不情愿。我再次到床上睡下,心里似乎有些堵,早早的起床,想看看“灰灰”,等我再次見到“灰灰”時,“灰灰”顯得有氣無力,一雙無神的眼睛在看著遠(yuǎn)方,嘴角流下些許口水。我知道壞了,我們的“灰灰”似乎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我慌忙抱起它,可“灰灰”的身體似乎早已冰冷,我吃力地把它抱到樓下,“灰灰”的一雙眼靜靜地望著天空,充滿了無限的留戀;嘴往上翹著,想要發(fā)出最后一聲吶喊。后來,和一位醫(yī)道上的朋友談及此事,方知“灰灰”得的是“破傷風(fēng)”。“灰灰”呀!你哪里知道“種前因必得后果”的道理!到江湖上混總是要還的,“睚眥必報(bào)”的人啊!讓我們“以德報(bào)怨”,寬以待“狗”吧!
第三位“狗友”是應(yīng)女兒的強(qiáng)烈要求從一位親戚家抱來的,也許是彌補(bǔ)一種情感缺失吧,小狗狗全省烏黑,女兒就美其名曰“小黑”。小黑來時,我的兒子剛滿三個月,兒子的成長速度顯然滯后于“小黑”,不到年底,“小黑”已出落成一個帥“大黑”。我的兒子是超生游擊隊(duì)的產(chǎn)物,在歷經(jīng)計(jì)劃生育罰款之后,我家是一貧如洗,幾乎整天是咸菜、醬豆,此時我才有魯迅先生的“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的切身體會,真正有了“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yuǎn)親”的切膚之痛。咸菜醬豆的生活,我們大人倒還能堅(jiān)持的了,可我那嗷嗷待哺的兒子又如何禁得住“咸菜醬豆”的摧殘呢?我是一個極講面子的人,一般不肯輕易向別人低頭。妻子的奶水已被“咸菜醬豆”緊緊地遏制著,極度匱乏,兒子奶粉的錢實(shí)在沒有了著落。妻子整天愁眉不展,我也挖空心思,“天無絕人之路”給了我無限的希望。夕陽西下,望著嗷嗷亂叫的兒子,我知道:那一小碗面糊是沒有多少營養(yǎng)的,妻子懷里抱著兒子,兒子吮吸著妻子那干癟的乳房,“大黑”圍著我們一家人,一會兒蹭蹭女兒,一會兒偎依在妻子的腳下,似有無限的依戀,夕陽下,那是一幅絕好的畫面。深巷里傳來“收狗”的吆喝聲,我望著“大黑”,“大黑”也望了望我,似乎心有靈犀。“唉,有了。”我禁不住喊出聲,女兒好像嚇了一跳,妻子深深地一聲嘆息。“把孩子們帶到鄰居家玩一會兒吧。”妻子明白了我的意思,抱著兒子,拉著女兒到鄰居家去了。妻子和女兒幾乎是一步三回頭,夕陽下,幾多凄涼,幾多不舍。收狗的小販來到我的籬笆院落,討價還價,“大黑”終于被定格在一百元。小販要用夾子去夾“大黑”,我不忍心,就把“大黑”抱到了小販的車籠子里。“大黑”悄無聲息地走了,沒有發(fā)出一聲慘叫,一絲不忍,好像是勇于就死也,可“大黑”臨別的那雙眼神,卻永遠(yuǎn)深深地烙在我的腦海深處。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的生活中會有這樣悲慘的一幕,“大黑”永遠(yuǎn)也不會想到它會有這樣的命運(yùn)和結(jié)局,它會讓一家人永遠(yuǎn)記著,并感恩著,說實(shí)話,我要是“大黑”,我也值了。
唉,歲月的腳步不容許你做過多的停留,狗是過客,我們?nèi)擞趾螄L不是?女兒愛狗,兒子喜歡狗,可我心中總有翻不過去的坎兒,“初戀狗友”、“灰灰”、“大黑”,它們都離我遠(yuǎn)去了,回想起來,它們的命運(yùn)又何嘗不是我人生的真實(shí)寫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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