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的時候,我會利用一上午或者一下午的時間,坐在圖書館的一角,靜靜地看書。時間久了,自然而然便熟悉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在這些面孔中,有學(xué)生、青年、老人,當(dāng)然,也不乏孩子。孩子都是跟著家長過來的,坐有一旁,像一個大人般全神貫注地翻閱著他的小人說。看到這樣的情景,我都會不由自主地微笑。何為言傳身教?如此便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即使再調(diào)皮的孩子也會變得循規(guī)蹈矩起來吧。
經(jīng)常來圖書館的人,似乎都有一個固定的位置,沒有標(biāo)簽,只是都會習(xí)慣性地朝著常坐的位置入座。當(dāng)然,也有被人先占去的時候,那么就另外再找了,到下次再來時,還是會找原先的那個地方。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我發(fā)現(xiàn)在我周圍坐的幾個人幾乎很少有變動。我們不議論,不說話,彼此看彼此的書。
突然,有那么一天,在我們的身邊多了一位不速之客。老人看上去有八十多歲的年紀(jì)了,卻是面色紅潤,唇紅齒白,再加上雪白的頭發(fā),雪白的胡子,自有一股神仙下凡的味道。所以,當(dāng)他捧著一堆書報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那一刻,我們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他。老人友好地向我們點頭微笑,然后坐下來,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副老花眼鏡,隨后拿起一張報紙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十分鐘后,那位老人很快進(jìn)入了閱讀的最佳狀態(tài),看得眉飛色舞,口中念念有詞。如果說他一直這么輕聲的話我們也可諒解,問題是,他的聲音越念越大,到最后,簡直到了朗讀的地步。旁邊的青年皺起了眉頭,輕輕說道,老大爺,請小聲一點?墒,那老人已經(jīng)到了忘我的境界,一點都沒聽到。青年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了一個“噓”的姿勢,老人這才會意,抱歉地點頭。
接下來,老人努力地閉緊了嘴巴?墒,沒過多久,他的嘴巴又不聽使喚了。青年有點不耐煩了,敲了敲桌子以示警告,那老人卻全然不覺,陶醉于他的書報中。青年終于忍無可忍,重重地敲了三下,老人還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這下,我們都抬起了頭,把目光投向老人,但見他正讀得有滋有味呢。是不是聾子?有人輕輕說道。就是,這么提醒了,他卻若無其事的樣子,不會是裝聾吧。有人也跟著說。
這時候,圖書館的管理員注意到了我們這邊的情況,馬上向我們走過來。管理員笑著對我們說,這位老人家的耳朵是聽不見的,請你們體諒他一下。原來如此,我們恍然大悟。可是,知道自己聽不見就更應(yīng)該注意呀,別發(fā)出聲音來才對。青年說。管理員笑了笑,說,老人家應(yīng)該是習(xí)慣了吧。管理員告訴我們,這位老人是圖書館的?土,一周會來二、三次,有時一個人來,有時會帶著老伴一起來。管理員說完,輕輕拍了拍老人的肩膀,打了個小聲點手勢,然后指了指我們。老人向周圍看了一下,一下子明白過來,拍打著自己的嘴,露出尷尬的表情,一迭聲地說對不起。見他如此真誠的道歉,我們倒不好意思起來,青年對他說,輕一點,輕一點就好。
之后,老人明顯得小心翼翼了,生怕自己的聲音又把大家影響了?墒,看來他真的很難做到不發(fā)出聲音,雖然他竭力努力著,但看著看著他的嘴巴就動了起來。我們不再埋怨,只能搖頭微笑,真是個有趣的老人。于是,我們無奈地把他稱為朗讀者。
當(dāng)我在圖書館再次見到那位老人的時候,他的身邊多了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太,我想那應(yīng)該就是他的老伴吧。我拿著書走近他們,老人這回讀得很入神,自然不會注意到我,那老太并沒有在看書讀報,而是認(rèn)真地側(cè)耳傾聽著老伴的朗讀聲。我坐下來,向老太友好地笑了笑,老太卻沒有一點反應(yīng),目光呆滯著看著前方。我仔細(xì)看了看,呀,原來是個瞎子。突然,我的心咯噔一下,我終于明白了老人為什么會習(xí)慣性的讀出聲音來,那是因為他是老伴的眼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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