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噶爾的春風有力地撫過荒原,掃去整個殘冬頹廢破敗的景象。天空上升,陽光清澈明媚,藍天越來越藍,越來越高遠,雁陣歌詠著劃過那片明凈。眼前的天山脫去斑駁的冬裝,變得清晰高挺,銀白雪線在天邊描出俊俏的曲線。無邊無際蒿草遍布的荒原、冬天里色彩單調氣氛沉悶的荒原,此時被強勁的春風吹醒,大地上一夜間浮起一道道淺綠明黃的色彩。小動物們快樂地在開著粉花的紅柳叢中鉆進鉆出,鷹兒盯住藍天,黃羊出沒大地,小燕子在馬舍的梁上修補舊巢,快樂地呢呢喃喃,冬天過去了。
野馬們也感受到了春天的生命力,一個個不安分,變得更活躍了,在圍欄里更加歡快地跑動,并且把穿了一冬的厚厚的深色皮毛換掉,換上輕便明亮的衣裝。春天對野馬們是最重要的季節(jié),是它們發(fā)情繁殖的時候,這些性情狂野的家伙順應大自然的原始本能的召喚,要完成生命中傳宗接代的第一要旨。
在野馬中心,由于野馬組建家庭必須經過人為的挑選和論證,誰嫁給誰合適完全由人來包辦,所以沒有婚姻自由的野馬群體常常出現(xiàn)了“婚外戀”的現(xiàn)象,這真是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這個真理放到野馬身上也是那么的顛撲不破。
有那么幸運的一對兒野馬,愛得轟轟烈烈,經過了一年的苦苦相思,它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也算成就了一段愛情的佳話。
這對野馬的愛情是從2001年春天開始的。公馬黑豹是大帥同父異母的弟弟,長得十分驃悍,脖子又粗又壯,膚色黑黑的,皺起一棱一棱雄性十足的皺紋。它頭部碩大,下巴骨大而方,兩只眼睛光芒如炬,前胸寬廣,四肢健壯有力,一看便知是位響當當的“男子漢”。母馬秀秀,是大帥同母異父的妹妹,它看起來要秀麗纖巧得多,毛色金黃,身材苗條而充滿風韻,舉止文雅,可以稱得上是野馬家族中的一位容貌出眾的“淑女”。當這位淑女到了婚配年齡時,父親就將它逐出群體,讓它去尋找自己的伴侶。秀秀每天獨自徘徊于鐵欄桿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秀秀的心思早就被垂青于它美貌的黑豹看出,當秀秀走到它領地的欄桿邊時,黑豹主動上前和它打招呼,十分關心地詢問這位少女的心事。秀秀也一下喜歡上了黑豹,羞澀地與黑豹交談起來。就這樣,它們相愛了。
它們的愛情愈來愈熱烈,黑豹對秀秀的愛情十分專一,不論白天黑夜,不論刮風下雨,常?梢钥吹剿鼈兏糁鴩鷻诙W廝磨、竊竊私語。它們沿著欄桿跑來跑去,有時用蹄子狠狠地敲擊著碗口粗的鋼管,恨不得將這道可惡的障礙踢斷,好實現(xiàn)它們心中的渴望。黑豹經常突然立起,欲沖出欄桿。它們望啊望,盼啊盼,那焦渴似火的目光仿佛要把鐵欄桿融化。欄桿兩側踩出了兩條深深的平行的小路,成為它們愛情的見證,這條愛情之路看起來如此接近,卻仿佛永難相交,但它們對這些全然不顧。黑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對秀秀的愛戀中去,它似乎從來沒有像這樣愛過其它野馬,也全然不顧在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其它妻子們,以至于黑豹的妻子們當年全部未孕,這在野馬場可是很嚴重的瀆職行為。這對野馬可憐又感人的愛情驚動了整個野馬中心。
幸運的是,2002年春季,它們終于被調到了一起。
當黑豹與秀秀終于走到一起時,它們的那種興奮與激動真是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如果野馬能說話,估計它們纏綿不斷的情話會讓整個野馬場里的馬都酸倒。目睹了這一切的人們都感嘆不已,馬猶如此,人何以堪?
野馬也會吃醋,這位因與黑豹相戀而出名的新婚妻子秀秀就是一位吃醋的高手。黑豹跟這位嬌妻度完蜜月后,仿佛又有些清醒,想起了自己的責任,對前妻們又有些溫存了,致使新來的秀秀醋意大發(fā),一看到黑豹親近它的前妻們就怒氣沖沖地沖上去吵架、訓斥、哭鬧、廝打,黑豹無可奈何,只好收斂了好長一段時間。但時間一長,黑豹又開始故態(tài)復萌,不斷地在圍欄邊轉悠、擺酷,吸引其它情竇初開的小母馬了。秀秀終于拿它沒辦法了,它大概在想:“男人”都是這么好色吧!
老一代的野馬,那些直接從國外引進的野馬,道德感很強,而且覺悟較高,顧全大局,從來不搞婚外戀,也沒家庭暴力現(xiàn)象發(fā)生。比如美國馬萬頓,不管工作人員給它安排什么樣的媳婦,老也好丑也好,它都不嫌棄。有一次調了一匹西德馬,年紀大了,模樣一般,連工作人員都擔心它會嫌棄。萬一它不要這匹老馬,還要重新調群。沒料到萬頓冷落了人家?guī)滋旌缶尤唤邮芰怂?/span>
而最近幾年選出來的新秀馬,大多數是好色的家伙,個人主義比較強。比如那匹火箭,新組群的時候給它的全部是年輕漂亮的母馬,但一年后給它調了一匹比它年紀大許多、長相有點困難的馬,它整天怒氣沖沖地咬、廝打,將這匹馬的前腿咬成重傷,身上也咬得都是傷痕。工作人員不得不將這匹可憐的母馬隔離出去。這真應了那句老話: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一代不如一代。
其實野馬婚外戀也是最近幾年出現(xiàn)的,因為野馬的群體不斷擴大,近親繁殖問題難以避免,場地不足,使一些適齡繁殖母馬的成家問題難以及時解決,如發(fā)情時被父親打出群體的少女馬的婚戀問題在得不到解決的情況下,它們只好去與其它已有妻室的公馬隔欄相戀。
野馬的家族越來越大,各類新鮮的事情不斷涌現(xiàn)。
一般情況下,當公馬與母馬剛調到一起組建成一個新家庭時,或者群體內增加新的愛侶時,它們都要經過一段時間的熟悉和了解才能彼此接受對方,短則幾天,長則一兩個月,也就是要有一個感情的培養(yǎng)過程。而在去年新建的一個家庭中,一見鐘情的現(xiàn)象真讓人大開了眼界。
小浪蕩是一匹新選的年輕種馬,給它調配的幾個愛人都是年輕美麗的處女馬。它們一見面,小浪蕩就瘋了一般地沖上去追逐著三位最漂亮的母馬,母馬們見勢不妙,奮力逃跑,但沒多大一會兒功夫,小浪蕩就俘獲了它們的芳心,它們開始親熱地互相追逐、嬉戲、親吻……
小浪蕩是個活力十足的熱血青年,2003年春天,5號場的一匹兩歲的長得黑黑的小母馬黑妹不經意地走到小公馬所在的4號場欄桿邊時,小浪蕩見了遠遠地就沖了過去,大概是一眼看上了與眾不同的黑妹吧。不知是害怕還是害羞,當小浪蕩沖到欄桿邊時,黑妹趕緊躲到了離欄桿1米之外的地方。小浪蕩將頭伸過欄桿,盡力伸長脖子,但是還夠不著黑妹,這可急壞了它,有好幾次它突地立起,將自己的兩前肢伸到了有2.5米高的鋼管圍欄的最高處,兩個腕關節(jié)前屈,搭在了橫欄上,數秒鐘才下來?扇螒{它怎樣努力都不能跨躍欄桿,這可氣惱了小浪蕩。它張嘴使勁咬起鋼管來,然后揚起后蹄狠命地向鐵欄桿踢去,發(fā)出“哐哐”的響聲,它還不時地將自己的臀部撞向欄桿,有時在欄桿邊急切地來回跑動;到黑妹跟前時,猛地將頭伸過欄桿,眼看頭將夠上少不更事的黑妹的尾巴時,黑妹以為小浪蕩對自己心懷歹意,于是揚起兩只后蹄向它的嘴踢去。
挨了嘴巴反而使小浪蕩的欲望更加強烈,它更加猛烈地爬欄桿和踢欄桿,不多久,小浪蕩身上就出了很多汗,直到它的不軌舉動驚動了5號場的頭馬黑豹,它過來將自己的女兒帶走,小浪蕩才罷休。這家伙如閃電般迅速而熱烈的愛情是其它公馬所不能比的。
更離譜的是新秀種馬小帥虎,它的情況與小浪蕩相反。
剛與群馬調到一起時小帥虎被兩匹母馬追得滿場子跑,才被從“男人王國”里分出來的它還不解風情呢,害得兩個少女費了一夜的功夫才教會小帥虎懂得了愛情。初嘗愛情滋味的小帥虎一發(fā)而不可收拾,不久后就使新婚妻子們全部懷了孕,它和小浪蕩一樣的出色,它們倆創(chuàng)造出了新秀種馬繁殖成績的歷史新高。
在激情如火的春天里,野馬群中還會出現(xiàn)“早戀”現(xiàn)象,一般野馬到3-4歲戀愛成家比較合適,可有些小公馬1-2歲就談起了戀愛。
7號場內才2歲的小公馬壯壯深深愛上了相鄰3號場的少女馬芳芳,它們經常隔著欄桿熱吻,父親逍遙王走過來教導壯壯甚至動粗,但它根本就不聽,它的一位姐姐也走過去好言相勸,它卻向姐姐飛起兩個后蹄撒起野來。還有4號場的兩歲小公馬強強,總是喜歡跟隨在母馬的身后,湊上前去嗅聞母馬的尾部,那些已婚的少婦們對這個小青年的調戲深感不滿,總會揚起后蹄踢它或者用嘴咬它,強強在無法實現(xiàn)自己愿望的情況下,又對一匹僅1歲的幼馬環(huán)環(huán)打起了主意,它像尾隨其它大母馬一樣緊緊跟在環(huán)環(huán)身后,又是嗅聞,又是湊到嘴邊或臉上親吻,有時還很討好地為小幼馬啃拭皮毛,環(huán)環(huán)雖然顯得很難為情,卻也不怎么躲避。
有時因為調群工作進行得較晚,野馬群體內的1-2歲的小母馬和小公馬之間愛的需求表現(xiàn)得越來越明顯了。小公馬壯壯喜歡與母馬親近,不論群體內還是別的群體的母馬,它都愛往跟前湊,還試圖圈群,這樣明顯的越軌使它被頭馬逍遙王早早打出了群體。一旦遇到地位和妻室之爭,壯壯的父親逍遙王是絲毫不念父子之情的,它將兒子的脖子、腹部咬得傷痕累累,同時,壯壯還受到忠于父親的妻室們的攻擊,這使壯壯再不敢進入群體,只好遠離群體在相鄰場地的欄桿邊徘徊,可這又招來其它場頭馬的攻擊。
如果小公馬的野心不過早表現(xiàn)出來,就不會這么早被驅逐出群,像6號場的三匹小公馬,對頭馬火箭和它的妻室們都表現(xiàn)得較為尊重,因而它們能夠相安無事!
野馬的種種愛情,充滿了十足的現(xiàn)代味。每年的春天是野馬生活最復雜、最有激情的時候。但那些公馬群的光棍們在這個季節(jié)恐怕是最慘的一群了,它們站在萬物復蘇的春天里,卻只能通過兩個與繁殖群相鄰的鐵門,偷窺一下母馬的芳蹤。
不論春天里有多少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被關在圍欄里的野馬總也擺脫不了人的干預,它們大多數還不能自由戀愛、繁衍。只有沖出圍欄完全回到大自然的懷抱中,它們才能實現(xiàn)真正的婚姻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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