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星空下，Star哭著跑來對我說：“為什么，為什么我要竭力去討好別人，卻得不到任何回報，得不到一絲認(rèn)可，為什么，為什么我不用這些時間來討好自己？！”
一、狂亂的夜
那個傍晚，獨自倚在窗前，握著杯腳，搖晃著杯中的紅酒，在所有的窗戶中最靠近夕陽的那一扇，黯淡里透出緋紅，緋紅掩蓋不了黯淡。黯淡，黯，淡，傍晚，是該黯了，這黯還淡，并未深，我可以清晰地看見窗外閃爍的霓虹，車來車往，還有行人那或匆忙或懶散的腳步。突然覺得很寂寞，是因為不喜歡這樣的喧鬧還是因為我既不匆忙也不懶散？放下那杯紅酒，這樣帶墨的紅會讓人沉重，或許，酒根本陪伴不了夜，而只能讓夜更寂寞。寂寞？噢，對了，這周的周記還沒寫，寂寞真的是一個很好的詞，它可以把人心境真實的悲涼表達(dá)得悲涼至真實，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它讓我有話可寫。拿過周記本，原來寂寞并不是沒有什么事可做，而是什么事都不想做，但現(xiàn)在不行，明天就得交了，于是，很自然地寫下了上面的一段。一段接連一段，自然延續(xù)自然，倒帶：下午，受寒風(fēng)過度青睞的Star端著一杯抗病毒沖劑，不知情的我卻以為是咖啡，硬吵著要喝，一個人噼里啪啦地說著一大堆我現(xiàn)在怎么也想不起來的話，也難怪Star插不上嘴，最后，可憐的她只好捧著杯子逃之夭夭。中午，我在家很平靜地彈著琴，平靜，真的很平靜，少有的平靜。Star知道，我對她說過，我喜歡聽柔軟的曲子，柔軟到讓人心碎，讓人流淚，但我卻喜歡彈很猛烈的曲子，猛烈到讓人酣暢，讓人痛快。Star驚詫地看著我，“這不是你彈曲的風(fēng)格啊，你不是最愛一遍又一遍地與臺風(fēng)對抗嗎？”“我已好久沒彈‘戰(zhàn)臺風(fēng)’”，我說，“最近愛上了‘秦桑曲’，很愛，愛那種可以把自己陷進(jìn)去的思念，很深，很深，愛那種思而不得的絕望惱怒的聲響，不是愛思而不得，也不是愛絕望惱怒，而是愛那樣的一種強勁的聲響，愛那樣一種快感，那一刻，除了我的感情、我的心，其余的都不存在。”“可我現(xiàn)在毫無力氣，沒有力氣去思念，沒有力氣去絕望惱怒，沒有力氣去愛，所以，我平靜，讓手指在琴弦上平靜。”然而，“砰”的一聲，我怔住了，是驚，是嚇，還是疑惑，總之，我想不到也想不通，我對琴如此難得的平靜為什么弦就這樣斷了。摸了這么久的琴不認(rèn)得這個平靜的小主人了？可我從初中開始就一直是一個很平靜的小孩啊，我只對它狂放。上午，和師父一起去跑車，在通往郊區(qū)的路上，筆直而空曠，正適合我打個晃、發(fā)個呆，再讓思緒飄出去神游一下，順便想想這車是我的，還是輛越野，哈哈，真爽，想得真爽，雖然差別太大，感覺完全不一樣。就是喜歡越野，很喜歡，喜歡它給人的大度，喜歡它的堅韌，喜歡它的帥氣，還喜歡它的速度。加大油門，沒人的地方開車真爽！咦，前方好像有一個灰色的小東西在路中心張望，呵呵，它是不是也在想象這是一輛越野，真好！可是…似乎有哪里不大對，“前方有一個灰色的小東西在路中心張望”，在心里重復(fù)默念道，什么？路中心！天哪，回過神來，亦或許這神并沒有真正地回過來，恍恍惚惚中我沖著窗外大喊一聲“狗狗，快跑！”“哈哈哈……”坐在后座的師兄師姐全都笑得前仰后合，師父在旁邊憤怒地吼道“按喇叭，按喇叭！你以為你叫聲‘狗狗’它就聽懂了？！”可明明在我按喇叭之前，小狗狗就已經(jīng)跑開了，難道，它真的聽懂了？“噠”，錄音機的按鍵自動跳了上來，回到原位，倒帶結(jié)束，一天的磁帶回放完畢，合上筆，我該去好好地睡一個不知道能不能睡得好好的覺了。
一周后，翻開發(fā)下的周記本，只有一句評語“雜亂無章，毫無頭緒”，鮮艷而刺目，亂？一個狂亂的夜，一個狂亂的我，一顆狂亂的心？！
二、發(fā)泄
很不服氣地拿著周記本去找Star，“這篇文章它怎么就雜亂無章，毫無頭緒了！”激動，不滿，憤慨，“周記不就是時期延長版的日記嘛，日記不就是寫自己感觸的嗎，我當(dāng)時的感受就是這樣。夜，窗前，夕陽下，一杯透明淺淡的紅酒，一場夜里華麗的戲，一個寂寞的我，一顆孤獨的心。一幅一幅，一幕一幕，完整而又真實。我承認(rèn)它雜亂，可它哪里無章了，它的章就是我自然流瀉的思緒，我的思緒就是我的頭緒，這老師到底學(xué)沒學(xué)過數(shù)學(xué)，懂不懂什么叫做等量代換？！我怎么可能沒有頭緒，沒有頭緒哪來的這篇被他稱之為“亂文”的文章，恐怕他連下筆寫評語的機會都沒有。好吧，就算我的頭緒是亂的，那么我的思緒也是亂的，那些自然的也是違背了規(guī)律的亂的，也就是說章它也是亂的，既然章是亂的，那它又怎么能叫無章呢？看來這老師不僅不懂等量代換，還不懂假設(shè)法、排除法和邏輯分析！”Star靜靜地聽著，任我憤慨無比熱血沸騰地發(fā)泄，沒有任何表情，亦或是她埋著頭，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我想知道Star的想法，所以我讓我那原本還沒發(fā)泄完的不快盡早地接近尾聲，“這語文老師真不解風(fēng)情，不解在夜里，在窗前，在夕陽下，在喧騰中帶著孤獨的寂寞的我。”完了，長長地舒了口氣，懷念那晚那杯透明淺淡的紅酒，還真的好口干。忍一忍，然后滿懷期待地看著Star，很想聽她的見解，因為她每一次的回答都充滿了理性，不像我，面對問題永遠(yuǎn)只會用感性思維，而無法理智地作出決定。“你到底有什么想法？”看著一直沉默的Star，我有些焦躁不安，許久，不知道是不是有許久，在我看來是的，Star終于抬起頭，我兩眼立即光彩四溢，她卻只說了四個字“他不懂你”，兩眼的光瞬間黯淡下來，黯淡，又是黯淡，突然間很憎惡這個詞，那晚，就是有了它，才有的寂寞吧。又突然覺得自己挺聰明而且偶爾還是挺理智的，那晚，我說寂寞真的是一個很好的詞而沒有說寂寞真的是一種很好的東西，因為寂寞真的是一種很不好的東西。心開始變涼，全身開始變軟，聲音微顫著，“那么，你呢？”Star沒有回答，這一次是真的等了許久�；蛟S她沒有聽到吧，因為就連我自己似乎都沒聽清自己說的什么就已被風(fēng)吹散，亦或我很清楚，但距離雖短，風(fēng)速卻太快來得太猛，話在到達(dá)Star之前就已經(jīng)被風(fēng)吹開稀釋掉。這算是自慰嗎？這是自慰里的真實還是真實里的真實？希望是后一種。突然的那一剎那，想起那天中午斷弦的琴，我說，我只對它狂放，從某一天開始，一直，我心里都很清楚，只有我的琴懂我，或許還有那天上午在路中心張望的那只灰色小狗狗。
三、 某一天
某一天，連Star也不知道那一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我處在崩潰的邊緣，讓我感覺自己就那么莫名其妙卻又自然而然地掉進(jìn)了森林這個大迷宮，就像愛麗絲掉進(jìn)鏡中一樣，只不過她在鏡中世界里有的是美妙多彩的奇遇，而我在這個大迷宮里有的只是找不到方向的彷徨與獨自一人的冰涼。冰涼，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用冰涼，心，身體，陰暗悲寂的森林。從那一天開始，只剩我自己，只有我自己，只能靠我自己；從那一天開始，我不能說流淚就流淚，盡管我常常一個人莫名地流淚，但那是一個人，沒別人看見；從那一天開始，我莫名地愛吃生日蛋糕，一個人一個勁兒往嘴里塞奶油，塞蛋糕，淚也跟著一個勁兒地往下流，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再也不能在晚自習(xí)后回家的路上看到提著生日蛋糕等我的那個人了；從那一天開始，我必須要打敗脆弱，變得堅強，就算無助……
某一天，開始害怕泛紅的天空；某一天，開始喜歡黑色的夜，喜歡黑色的夜空中閃爍的星星。Star只知道那一天我獨自蹲靠在墻角，雙手抱著自己仰望夜空，流著淚，淚，流得很厲害。Star有些不知所措，她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直跺腳；她慌，慌得連手中一整瓶的幸運星都散落在地上�？粗菢拥囊粋�我她是那樣的無可奈何……可Star就是Star，她告訴自己要鎮(zhèn)定她就可以鎮(zhèn)定。Star走過來，靠近，再蹲下，拿出一張紙，替我擦眼淚。紙？！看向它的目光變得犀利，充滿恐懼與憎恨，我想拒絕她，不是因為紙，只是因為我不想看到白色。但我沒有，沒有拒絕，我從來都不忍心拒絕Star，一直以來，我都很聽她的。Star用她慣有的理性告訴我“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只要相信！”說完，她起身去拾散落一地的那些幸運星，一邊拾一邊說著：“整整365顆呢，一會兒我們一起許個愿…”沒等她說完，我又淚如泉涌，Star又開始急了，她慌張地跑過來，問我怎么了，我掀掉她手中的玻璃瓶，那么多星星再一次散落，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折線，折線，是折線，Star驚訝地看著那些星星，又回過頭疑惑地看著我，我大聲地喊道：“你騙人，沒用的，我試過了，也是整整365顆，一顆不多，一顆不少，可老天爺還是把最愛我的人帶走了！”我聲嘶力竭，哽咽著聲嘶力竭…Star心疼地看著我，那么聰明的她會明白的。她默默地轉(zhuǎn)過身，重新去拾那些第二次散落的幸運星，不知道幸運被摔不見了沒，不過，沒關(guān)系，它們本就沒有幸運。Star耐心地拾著，再耐心地將它們裝回玻璃瓶，我繼續(xù)抱著自己仰望天空。拾完了，裝好了，Star抱著滿滿的一瓶向我走來，我問她：“Star，我是不是很天真，我們是不是很天真，為什么要去折沒有幸運的幸運星呢，為什么要相信沒有幸運的幸運星呢，365顆，一邊折著，一邊流著淚，還要一邊數(shù)著，最后卻輸?shù)靡粺o所有。”Star搖搖頭，她說：“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一會兒我們一起許個愿，當(dāng)夜空中那顆最亮的星星對你眨眼睛的時候，愿望就實現(xiàn)了，你會發(fā)現(xiàn)那顆星星的眼睛是藍(lán)色的，深邃卻沒有憂郁，它會告訴你，只要相信，一切都會好的，你沒有一無所有，你不會一無所有。”“藍(lán)眼睛的星星？”Star堅定地點點頭，隨后將那一瓶裝得滿滿的幸運星遞過來，“你看，這個玻璃瓶被殘忍地摔了兩次，一道又一道的裂痕，它卻始終堅持著沒有裂開，因為裝在它里面的是一顆顆堅強的心。”我又流淚了，但這一次，是感動。“來，我們一起許愿吧！”我努力微笑著，在淚中笑著，點點頭，和Star一起在某一天里許下了愿望。
四、夜，星空下
我在等待，等待那顆藍(lán)眼睛的星星對我眨眼睛，等著愿望實現(xiàn)，Star也在等待吧。
已經(jīng)好些天沒有看到Star了，她去哪了，我實在想不出。
這么晚了，她會去哪？
Star一直很努力地在對每一個人，她對我說過，“有時候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去做，想做好卻總不那么好，總會有一些誤解讓我很難過。”“難過”？一直告訴我要堅強的Star，難過？不是說再堅強的人也會有脆弱的時候嗎，更何況有時候一個人堅強的只是外表�？�Star她不一樣，她的內(nèi)心也是堅強的，難道這一次，她真的累了，堅持不住了？“Star，Star，……”我?guī)е耷淮舐暤睾爸�，我告訴自己要鎮(zhèn)定，像以往的Star一樣，可我畢竟不是她，我無法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我滿大街地跑著，滿小巷地穿著，汗水不斷地往下流卻怎么也流不走我的擔(dān)憂，直覺告訴我，Star一定有什么事發(fā)生了，不然她不可能那么多天不來見我。我跑進(jìn)公園，那個我們每次見面的音樂噴泉邊，卻沒有Star的身影，音樂放著“流浪者之歌”，我的淚肆意地流著，然后再一點一點地融入到汗水中，這一刻，多么希望星光能有陽光的力量，可以將它們一并蒸發(fā)掉。是我在流浪，還是Star？Star，回來吧，你能聽得到我心底最強烈的呼喊嗎？我在流淚啊，你從來都不忍心看我流淚的，就像我從來都不忍心拒絕你一樣。每一次我孤獨地哭泣，你都會來陪著我，最后，總能把我的淚換成笑，堅定的笑，堅強的笑�？蛇@一次，我哭了，你又在哪？！
不遠(yuǎn)處，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熟悉，真的好熟悉，Star，是Star！她向著我跑來，她看到我了，她正向我跑來，我欣喜地擦掉臉上的淚，我看到她了，她很安全�？墒�，為什么，她的臉濕濕的，淚？她哭了？她跑到我面前，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哭著對我說：“為什么，為什么我要竭力去討好別人，卻得不到任何回報，得不到一絲認(rèn)可，為什么，為什么我不用這些時間來討好自己？！”這是我第一次看到Star掉眼淚，這是我第一次看到Star沒有理性。我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撐不住了，她需要溫暖，需要依靠，這一刻，她太需要了。我抱住了她，任由她的淚浸濕我的衣衫，“會好的，只要相信，一切都會好的。”這一次，是我對Star說。“還記得我們一起許下的愿望嗎？你沒有得不到任何回報，你沒有得不到一絲認(rèn)可，我就認(rèn)可啊，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認(rèn)可你。”Star抓住了我的手，緊緊的，我知道她記得那一天的愿望，我知道她不會忘，永遠(yuǎn)都不會忘。還有那顆藍(lán)眼睛的星星。“流浪者之歌”在奮力掙扎里的激昂和奮力掙扎后的勝利中結(jié)束了。
音樂池里流淌著“星空”的旋律，夜，星空下，Star不再哭泣，我們一起展開雙臂在“星空”里仰望星空，我的右手和她的左手扣在了一起，扣住的是兩個人的真誠，扣出的是一個人的寂寞。
“Star，快看，那兒，那顆最亮的星星，那顆藍(lán)眼睛的星星！”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它正對著我們眨眼睛呢！”
路再長，也會有盡頭；路再窄，也可以兩個人走。路的盡頭，不是陰霾，是愛，一種深刻到極致的愛；你的身邊，不是寂寞，是真誠，一種十指相扣，兩心相融的真誠。握你手的那個人會很認(rèn)真地為你掛上一顆藍(lán)眼睛的星星！
轉(zhuǎn)過身，我和Star對望著，相互為對方掛上了一顆藍(lán)眼睛的星星，很認(rèn)真！
“記住，一定要堅強。”Star說。
“記住，也要對自己好一點。”我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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